“老爺,奴婢願誓死追隨夫人小姐!”幾個年輕的丫鬟跪了下來,哭聲一片。
一些陳家的旁系女眷,往日裏養尊處優,此刻更是臉色煞白,不知所措。
“夫君,她們……”
蘇晚晴急道,看着那些或驚恐或茫然的面孔,眼中閃過一絲不忍。
“是啊夫君,這府裏就我們八個,沒了下人,以後日子可怎麼過?”
六媳婦慕容燕小聲嘀咕道,顯然還沒從貴婦人的身份中徹底清醒過來。
陳守業擺了擺手,目光掃過衆人,
聲音沉穩有力:“陳家已敗,我不會讓無辜之人陪葬。童淵的手段你們清楚,一旦被牽連,便是萬劫不復。你們留下來,只會成爲我們的累贅,甚至成爲他們要挾的把柄。”
他的話像一盆冷水,澆滅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“所有陳家仆役,每人一錠紋銀,自行離去。家眷若有親族可投奔,亦可帶走些許傍身之物。”陳守業繼續道,語氣不容置疑。
就在這時,蘇晚晴深吸一口氣,上前一步,
目光堅定地掃過院中:“夫君說得對!如今大廈將傾,我們自身難保,又如何能護住你們?家都抄了,還要這些身外之物和人手做甚?保住性命要緊!童淵那閹狗絕不會給陳家留活口,離開這裏,才是你們唯一的活路!”
她的話擲地有聲,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威嚴,
讓原本喧譁的院子再次安靜下來。
陳守業看向蘇晚晴,眸中閃過一絲贊賞,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:“大夫人就是識大體。”
原本還想勸說的柳扶風、白玉奴等人,見蘇晚晴如此果斷,也紛紛垂下眼簾,不再多言。
那些仆人女眷們,聽到蘇晚晴的決斷,再看陳守業不容置疑的眼神,終於明白這是最後的仁慈。
“叩謝老爺!叩謝夫人!”
“老爺好人!夫人好人!”
一時間,院中哭聲、謝恩聲此起彼伏,許多人痛哭流涕地磕頭,
然後掙扎着爬起來,帶着分到的銀兩和幾件衣物,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陳府大門。
一些旁系女眷也含淚與八位夫人告別,消失在夜色中。
秦紅棉看着他這一舉動,眼神中的戰意褪去幾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復雜。
柳扶風則怔怔地看着他,心中某個角落似乎被輕輕觸動。
半個時辰後,陳府大門前,除了八位夫人,再無一個下人或旁系女眷。
他們都帶着陳守業分發的錢財,各自散去,消失在夜色中。
一輛毫不起眼的舊馬車,趁着夜色和愈發瓢潑的大雨,從陳府的後門悄然駛出。
車夫的位置上,坐着的竟是性子最烈的二侄媳秦紅棉,她緊抿着唇,
熟練地駕馭着馬匹,匯入了京都無盡的黑暗中。
陳守業騎着一匹健馬,身披蓑衣,在馬車前方沉默地領路。
雨水順着帽檐流下,他時不時回頭,望向身後那輛在風雨中顛簸的馬車。
車裏應該很擠吧?他想。除了駕車的秦紅棉,剩下的七位美人任何一個,恐怕都沒受過這種罪。
車廂內,空間狹小。蘇晚晴等七人擠在一起,空氣中彌漫着緊張和不安。
馬車顛簸着,蘇晚晴緊緊抓着身旁的扶手,心頭卻漸漸浮現出陳守業方才的舉動。
遣散下人,分發錢財,他明明可以自私地將所有資源留給自己,卻選擇了保全那些無辜者。
這與她印象中那個病弱無能、只知享樂的夫君判若兩人。
她不禁想起他剛才那句‘信不信我’,
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。
馬車行了一夜。
第二天深夜,風雨化作夾雜着雪粒的寒風,刀子般刮在臉上。
通往山區的泥路本就泥濘,被風雪一凍,更是又硬又滑。
終於,車輪“咯噔”一聲巨響,陷進了泥坑裏,死死卡住。
“夫.....君..夫君,車走不了了!”
駕車的秦紅棉用力勒住繮繩,她跳下車轅,冒着風雪查看,聲音透着焦急與不甘。
陳守業勒住馬,雪花糊住了他的視線。他翻身下馬,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靴子。
“都下來!”
他朝車廂喊道,“前面有座破廟,先去歇腳!”
衆人一下車,立刻被寒風吹得東倒西歪。
幾個嬌生慣養的侄媳婦,只穿着單薄的衣衫,幾乎是瞬間,嘴唇就凍得發紫,牙齒咯咯作響。
陳守業領着她們,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不遠處那座黑漆漆的破廟。
廟裏四處漏風,神像倒了半截,滿是灰塵和鳥糞,一股黴味撲鼻而來。
衆人找了些幹草和破木頭,好不容易生起一堆火,
微弱的火光剛帶來一絲暖意,就又被從破洞灌入的冷風吹得搖搖欲墜。
陳守業的目光掃過衆人,停在了膽子最小的五侄媳蕭靈兒身上。
那張娃娃臉凍得煞白,抱着膝蓋縮在火邊,抖得像片葉子。
“一群溫室裏的花朵……”他心裏嘆了口氣。
他默不作聲地走到蕭靈兒身邊,脫下自己身上那件還帶着體溫的幹燥外袍,直接披在了她身上。
“啊!”
蕭靈兒驚呼一聲,抬起頭,那雙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裏滿是驚愕。
外袍很大,將她嬌小的身軀完全包裹住,帶着男人陽剛的氣息和溫暖,瞬間隔絕了大部分寒冷。
一股暖流從心底涌起,她臉頰在火光下泛起一抹紅暈。
“穿上,別凍死了。”
陳守業聲音平淡地說完,沒再理她,而是徑直走到最當風的破廟門口,盤腿坐了下來。
他高大的身軀,像一堵牆,一座山,爲身後的女人們,
擋住了大部分呼嘯灌入的寒風。
火光映照下,女人們看着那個堅毅的背影,心思各異。
七侄媳上官婉悄悄湊到大嫂蘇晚晴身邊,
壓低聲音道:“大姐……這,這還是我們那個小叔公嗎?怎麼感覺才過了兩天,就跟換了個人似的?”
“你那天和小叔子到底有沒有哪個呀,大姐.........大姐.......”上官婉肩輕輕靠了靠蘇晚晴,
蘇晚晴腦海中瞬間閃過陳守業逼問她“信不信我”的眼神,以及……那晚的荒唐。
她俏臉一紅,沒好氣地白了上官婉一眼,
悄悄豎起了兩根手指,比劃了一下。
上官婉一愣,隨即恍然大悟,眼睛瞪得溜圓,
上官婉心裏在想:臥槽?兩根手指?這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?
用氣聲道:“兩次?!我去.....難道是……圓、圓房之後,真能脫胎換骨,能力爆發了?”
“你再胡說,我便撕了你的嘴!”
蘇晚晴又羞又惱,狠狠瞪了她一眼,壓着嗓子呵斥,
“快睡!”
上官婉吐了吐舌頭,不敢再多言,但心裏那份驚奇卻愈發濃厚。
不遠處的四侄媳白玉奴,那雙丹鳳眼在火光下微微眯起,
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
白玉奴心裏在想:有意思,看來這小叔公身上,藏着天大的秘密呢。
而三侄媳柳扶風,則蹙着秀眉,滿心困惑。
柳扶風心裏在想:這不合醫理啊……難道是某種激發潛能的秘法?
車廂裏那彌漫了一路的恐懼和不安,在這一刻,竟悄然散去,被一種名爲“安心”的情緒所取代。
夜深了。
忽然,陳守業肩膀一沉,一縷發絲的清香傳來。
是蘇晚晴,她睡着了,頭無意識地靠了過來。
他身子僵了一下,終究沒有推開,反而微微調整了姿勢,讓她能靠得更安穩些。
聽着身後衆人漸趨平穩的呼吸聲,陳守業的思緒卻飄向了另一個時空。
他其實不叫陳守業。他的靈魂,來自一個叫“藍星”的地方,本名林舟,是浙大化學系一名在讀研究生。
因爲家境貧寒,爲了賺取學費,他整個暑假都在烈日下奔波送外賣。
誰能想到,一次雨天路滑的意外,一睜眼就成了這個病秧子老頭陳守業。
他緩緩呼出一口白氣,感受着腦海中屬於林舟的理性和屬於陳守業的記憶交織碰撞。
前世爲溫飽發愁的窮學生,今生卻要帶着八個國色天香的侄媳婦在絕境求生。命運這玩笑,開得真他媽大。
看着火光映照下那一張張或柔美、或清冷、或嬌俏的睡顏,林舟,不,陳守業心中五味雜陳,最終化爲一聲無人聽見的嘆息。
就在這時,性子最烈的秦紅棉卻站了起來。她手裏拿着一根粗壯的木棍,走到陳守業身後。
“夫君。”她開口,聲音裏帶着股倔勁,“你身體還沒好利索,守夜這種事,交給我來!”
陳守業沒有回頭,只是盯着廟外那片被風雪吞噬的黑暗,聲音不大,卻像釘子一樣砸在地上,帶着無可撼動的力量。
“你們安心睡。”
“從今往後,只要我陳守業還有一口氣,就由我爲你們撐起這片天。”
“今夜,我來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