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個臭小子！這麼大的事，怎麼一個字都不跟我說！”
第二天一大早，霍擎剛結束晨練，回到單身宿舍，就被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堵在了門口。
來人正是他的母親，蘇蘭。
蘇蘭穿着一身得體的幹部服，頭發梳得一絲不苟，雖然年過五十，但保養得宜，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。
此刻，她正雙手叉腰，柳眉倒豎，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。
“那姑娘呢？救了你陳叔的那個神醫小姑娘呢？你把人藏哪兒了？”
霍擎被自己母親這連珠炮似的發問，弄得一個頭兩個大。
他高大的身軀堵在門口，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冷硬表情，但仔細看，耳根卻已經悄悄紅了。
“媽，什麼神醫，就是個普通同志……”
“普通同志？”蘇蘭眼睛一瞪，“普通同志能找到絕跡的龍血藤？普通同志能讓你陳叔起死回生？”
“我告訴你霍擎，你周姨昨天在電話裏可都跟我說了！那姑娘長得跟天仙似的，人品又好，本事又大，還對你……咳咳！”
蘇蘭想到周婉在電話裏添油加醋說的那些“丫頭看你的眼神都拉絲了”，就忍不住想笑。
“總之，人家救了你陳叔，就是我們霍家天大的恩人！我們必須當面感謝！”
“現在，立刻，馬上！你帶我去找她！”
蘇蘭的語氣不容置喙。
霍擎沉默了。
他不是不想去。
事實上，從昨天到現在，他的腦子裏，反反復復都是姜以許那張時而柔弱，時而狡黠，時而沉穩自信的臉。
只是……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。
一想到那晚在小屋裏，她湊到自己耳邊說的話，霍擎就覺得渾身不自在，一股燥熱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。
“媽，她不住大院，我……”
“我不管！”蘇蘭直接打斷他，“你就是把京城翻個底朝天，也得把人給我找出來！今天這個感謝宴，必須吃！”
最終，在母親的強硬命令下，霍擎還是開着那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，載着蘇蘭，一路朝着城郊的方向駛去。
當吉普車停在那個破敗的小院門口時，蘇蘭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。
“那姑娘……就住這兒？”
這地方，也太簡陋了。
霍擎沒說話，率先下車，敲響了院門。
“誰呀？”
門內，傳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。
“吱呀”一聲，院門被打開。
姜以許出現在門口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自己做的淡藍色連衣裙，簡單的款式，卻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。
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鬆鬆地挽在腦後，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。
她沒有化妝，一張素淨的小臉在晨光下，白得像是在發光，那雙水汪汪的杏眼，看得人心都化了。
蘇蘭的眼睛，瞬間就亮了！
天仙！
她那個老姐姐還真沒誇張！這姑娘，比畫報上的明星還要好看一百倍！
再看這小院，雖然破舊，但收拾得幹幹淨淨，井井有條，角落裏還種着幾株青翠的小蔥，充滿了生活氣息。
蘇蘭心裏，已經滿意了十分。
“阿姨好，霍旅長好。”
姜以許看到蘇蘭，沒有絲毫的局促，臉上掛着溫婉大方的笑容，仿佛早就料到他們會來。
“哎，好孩子，快別叫什麼阿姨旅長了，生分！”
蘇蘭自來熟地拉起姜以許的手，那滑膩的觸感讓她心裏又是一贊。
“我叫蘇蘭，是霍擎這臭小子的媽。你可以叫我秦阿姨，或者……叫媽也行！”
“噗……”
旁邊的霍擎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。
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，狠狠地瞪了自己口無遮攔的母親一眼。
姜以許也鬧了個大紅臉，羞澀地低下了頭。
蘇蘭看着兩人這模樣，心裏樂開了花，嘴上卻道：“哎呀，看我這張嘴，嚇到孩子了。走走走，丫頭，阿姨今天特地來感謝你，已經在國營飯店訂好位子了，跟我們吃飯去！”
不容姜以許拒絕，蘇蘭拉着她就上了車。
一路上，蘇蘭簡直把姜以許當成了親閨女，問長問短。
當聽到姜以許已經離婚，並且是因爲前夫一家嫌棄她“生不出孩子”時，蘇蘭當場就拍了桌子。
“放他娘的屁！我看生不出孩子的是他們趙家那根爛根子！”
“丫頭你放心，這事包在阿姨身上，回頭我就讓你霍叔叔去查查，非得給那對狗男女一點顏色看看！”
蘇蘭的護短和霸氣，讓姜以許心裏暖洋洋的。
她知道，自己這步棋，走對了。
霍擎開着車，從後視鏡裏看着母親和姜以許相談甚歡的模樣，聽着姜以許輕聲細語地說着自己過去的委屈，他的心，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握着方向盤的手，青筋暴起。
趙軍！
這個名字，被他牢牢地記在了心裏。
國營飯店裏，蘇蘭點了一大桌子菜。
席間，她不停地給姜以許夾菜，噓寒問暖，把親兒子霍擎晾在了一邊。
霍擎也不在意，他只是沉默地吃着飯，但目光，卻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對面那個巧笑嫣然的姑娘。
她吃飯的樣子很斯文，小口小口的，像只小貓。
她笑起來的時候，眼睛彎彎的，像月牙兒。
她說話的聲音，軟軟糯糯的，像棉花糖。
霍擎發現，自己好像……不排斥這種感覺。
就在這時，飯店門口傳來一陣喧鬧。
“哎呀，這不是趙主任嗎？您怎麼也在這吃飯？”
“劉科長，巧了巧了，今天我媽過生日，帶她老人家來嚐嚐鮮。”
姜以許夾菜的手，微微一頓。
她順着聲音看去，只見趙軍正滿臉堆笑地陪着一個幹部模樣的人走了進來，他的身後，還跟着一臉怨毒的李春花和楚楚可憐的劉倩倩。
真是冤家路窄。
趙軍也看到了她。
當他看到姜以許坐在霍擎和他母親對面，桌上擺滿了自己一年都吃不起的硬菜時，趙軍臉上的笑容，瞬間凝固了。
他的眼睛裏，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。
這個被他趕出家門的女人，怎麼會和霍旅長一家人吃飯？
李春花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。
那個小賤人，憑什麼？她哪來的福氣？
劉倩倩則死死地咬着嘴唇，看着姜以許身上那件雖然簡單但明顯是新做的連衣裙，再看看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舊衣服，一股屈辱和不甘涌上心頭。
蘇蘭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，她順着姜以許的目光看過去，眉頭一皺。
“丫頭，那幾個人，你認識？”
姜以許放下筷子，聲音很輕：“穿白襯衫的，是我前夫。”
蘇蘭的臉色，瞬間冷了下來。
她放下筷子，用餐巾擦了擦嘴，站起身，就準備過去理論。
“媽！”霍擎一把拉住了她，低喝了一聲。
姜以許也連忙道：“秦阿姨，算了，都是過去的事了，別爲了他們影響了咱們吃飯的心情。”
蘇蘭看了看姜以許，又看了看兒子，這才恨恨地坐了回去。
“便宜那幫狗東西了！”
雖然只是一場短暫的插曲，但趙軍一家人的臉色，已經難看到了極點。
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，灰溜溜地找了個角落坐下，連點菜的聲音都小了許多。
一頓飯，吃得食不下咽。
飯後，蘇蘭執意要送姜以許回家。
到了小院門口，她借口讓霍擎去買瓶醬油，將他支開。
然後，蘇蘭拉着姜以許的手，臉上的笑容無比慈愛，開門見山地問道：
“丫頭，阿姨也不跟你繞彎子了。”
“你看我們家霍擎，人是悶了點，也不會說話，但心眼好，有擔當，絕對是個能托付終身的男人。”
她緊緊地盯着姜以許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問：
“你願不願意，給他當媳婦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