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離婚”兩個字,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剛才還在爲俞月叫好的杜琦燕難以置信地看向俞月,嘴巴張成了O型。
俞月正準備開電腦的手頓住了。
她緩緩抬起頭,清冷的目光直視周雨晴,臉上沒什麼表情,只是眼神一點點冷了下去。
“周醫生。”俞月神色坦然。
“未經允許偷看他人電腦內容,侵犯他人隱私,這是其一。”
“在工作場所散播未經證實的私人信息,擾亂工作秩序,這是其二。”
“你的職業道德和基本素養,是被狗吃了嗎?”
周雨晴被噎了一下,臉漲得通紅,強詞奪理道:“你……你電腦又沒關,我那是路過不小心看到的!”
“再說了,你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啊?”
“這是我的私事,不勞你費心。”
俞月輕輕地揚了一下眉,“與其在這裏關心我的私生活,不如多花點時間精進一下你的業務能力。”
“上周那台腹腔鏡手術,要不是劉主任臨時讓我接手,患者現在還能安穩躺在普通病房嗎?”
她語氣依舊平淡,卻字字戳在周雨晴的痛處上。
那台手術周雨晴確實差點搞砸,是俞月緊急救場才沒出大事。
這事在醫院裏知道的人不多,但周雨晴一直引以爲恥。
周雨晴的臉瞬間由紅轉白,指着俞月,氣得手指發抖:“你!你胡說八道!”
“我是不是胡說,手術記錄和監控調出來一看便知。”
俞月始終語調輕緩,音色清越,冷澈入骨,“周醫生,房子沒了可以再建,你是建的不能再建了。”
“有功夫嚼舌根,不如回去好好看看書,下次別再讓患者和同事爲你的無能捏把汗了。”
“你!”
周雨晴氣急敗壞:“你說話太難聽了!”
“說話太難聽肯定是我故意的啊,不難聽我說它幹嘛。”
俞月眼皮都沒抬。
“惡語不傷人,你以爲我跟你調情呢?”
“……俞月!你給我等着!”
周雨晴感覺自己現在有些崩潰。
在衆人或明或暗的目光下,徹底待不下去了。
丟下一句色厲內荏的狠話,踩着高跟鞋狼狽地沖出了辦公室。
辦公室裏一片寂靜,所有人都被俞月這番犀利直接的回懟驚住了。
平時她雖然清冷,但從未如此尖銳過。
“臥槽,俞醫生牛逼!”
“這嘴能不能借我用幾天……”
議論聲響起。
杜琦燕這才回過神來,一把拉住俞月,壓低了聲音,急切地問:“月月!周雨晴說的是真的嗎?”
“你……要離婚了?!”
俞月垂下眼睫,遮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輕聲道:“只是覺得……或許分開對大家都好。”
杜琦燕看着她平靜卻難掩落寞的側臉,到嘴邊的追問又咽了回去。
……
忙碌了一整天,俞月走出醫院大門。
京市的初秋,晚風吹來,有些涼,她攏了攏外套。
剛走下台階,她的目光便被不遠處靠在車邊的身影吸引住了。
男人穿着簡單的米色針織衫和卡其色長褲,身姿挺拔,氣質溫文爾雅。
在傍晚的暮色中顯得格外清雋。
他正低頭看着手機,側臉線條柔和。
俞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疲憊一掃而空,驚喜地喚出聲:“書淮哥?”
男人聞聲抬頭,看到她,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容,收起手機朝她走來:“小月,下班了?”
正是蕭書淮。
她的繼兄,也是那個復雜的家裏,爲數不多給過她真正溫暖的人。
“書淮哥,你什麼時候回國的?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?”
俞月迎上前,語氣裏滿是久別重逢的欣喜。
蕭書淮是學金融的,幾年前出國攻讀博士學位,期間雖然偶有聯系,但見面卻是第一次。
“今天剛下的飛機,時差還沒倒過來,就想着先來看看你。”
蕭書淮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臉上。
當看到她眉宇間的倦色和額角那處不太明顯的青紫,他眉頭蹙了一下,但並沒有立刻點破。
雖然俞月用額發遮擋得很嚴實,但他還是注意到了。
蕭書淮笑着轉移了話題,“還沒吃飯吧?一起?我知道有家新開的杭幫菜,味道應該很合你口味。”
“好啊!”俞月欣然應允。
面對蕭書淮,她總是能感到難得的放鬆和安心。
他是侯韻茹的兒子,卻和那對母女截然不同。
從小到大,明裏暗裏幫過她很多次,是她心裏真正認可的兄長。
……
餐廳裏。
俞月和蕭書淮相對而坐,聊着彼此這幾年的生活。
“對了,小月。”
蕭書淮狀似不經意地提起,目光關切地看着她額角,“你額頭……是怎麼弄的?”
俞月拿着筷子的手一頓,垂下眼簾,用勺子攪動着碗裏的湯,含糊道:“沒什麼,不小心撞了一下。”
蕭書淮看着她明顯不願多談的樣子,心裏嘆了口氣,不再追問。
只是默默地將一盤她小時候愛吃的糯米藕轉到她面前。
就在這時,餐廳入口處傳來一陣略顯喧譁的動靜。
似乎是有人來應酬,經理正熱情地引着幾位客人往裏面的包廂區走。
俞月抬眼望去,目光掠過那行人時,整個人瞬間頓住。
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裝。
襯衫領口依舊隨意敞開兩顆扣子,嘴角噙着抹混不吝的痞笑,略顯玩世不恭。
他生就一副極具攻擊性的俊美皮相,眉骨鋒利,鼻梁高挺,如同中世紀古堡裏的貴族,紳士。
最惑人的是那雙丹鳳眼,眼尾微挑,看人時似含情又似薄涼,活脫脫一個斯文敗類。
眼波流轉間,恰似多情公子執扇挑開春風十裏,可待風停,眸底唯餘薄情過客碾碎落花的冷寂,暖意不着痕跡。
多情是假,薄情是真。
男人不是別人,正是江昱辭,他正側頭聽着身邊一位老總說着什麼。
俞月的心跳漏了一拍,她低下頭,避開可能的視線交匯。
他怎麼會在這裏?
他不是昨天才飛美國嗎?
江昱辭慵懶掃過大堂,目光定格在了她這一桌。
當他的視線落在俞月身上,以及她對面的蕭書淮時,那雙總是帶着幾分戲謔的丹鳳眼,微微眯了起來。
她此時穿着一件米白色真絲襯衫,搭配黑色西裝褲,全身無多餘飾物。
僅耳垂綴着兩顆小巧的珍珠耳釘,襯得她愈發清冷脫俗。
如一捧新雪,又似一方觸手生涼的美玉。
最動人的是那雙眼睛,瞳仁是清淺的褐色,像浸在泉水裏的琥珀。
安靜看人時,裏頭總像含着一場將散未散的晨霧,帶着些許疏離的溫柔。
江昱辭只在俞月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,便漫不經心地移開。
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經過俞月他們這桌時,他單手抄着兜,步伐未停,徑直擦着俞月的椅背走了過去。
帶起一陣風,裹挾着他身上冷冽的雪鬆後調的古龍水氣味。
沒有停頓,沒有眼神交流,徹頭徹尾的忽視。
俞月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緊,但臉上依舊維持着平靜無波。
江昱辭看似玩世不恭二世祖,實則是極具商業頭腦的,也有自己的事業。
他並未依賴過江氏資源,而是憑自己的賽車經驗和人脈,獨立創辦了“Polar Night科技”。
專注於智能汽車核心系統、高性能電動跑車研發及前沿賽車技術的商業化應用。
短短幾年,已在業界聲名鵲起。
直到那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包廂走廊盡頭,對面的蕭書淮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。
他看向俞月,語氣溫和中帶着探究:“小月,剛才過去的那位……是江昱辭?”
俞月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沒有多餘的解釋。
蕭書淮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略顯緊繃的側臉,沉吟片刻,還是問出了口:“你和他……現在還好嗎?”
俞月沉默了幾秒。
再抬起頭時,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,聲音輕得像嘆息:“就快要離婚了。”
這句話她說得平靜,蕭書淮眼底卻掠過幾分難以置信。
他努力克制着,不讓那份驚喜表現得太明顯。
但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實心情。
他趕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掩飾住情緒。
放下杯子時,臉上又恢復了溫和的關切:“怎麼會……這麼突然?是出了什麼事嗎?”
俞月搖了搖頭,顯然不想多談這段失敗的婚姻:“沒什麼,只是覺得不合適,分開對彼此都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