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奶奶嘆了口氣，眼神悠遠，仿佛想起了故人。
“你媽媽要是能看到你現在這樣，身邊有個知冷知熱、知道護着你的人，她在地下……也就能安心了。”
“素茗她這輩子，最大的心願，不就是希望我們小滿能圓滿嗎？”
母親臨終前的囑托，仿佛又在耳邊響起。
她下意識地看向江昱辭的方向。
他正漫不經心地倚在酒水台邊，手裏晃着一杯香檳，聽着旁邊的人說話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可他的視線，卻像有感應般，穿過人群，對上了她的目光。
見俞月看過來，江昱辭挑了挑眉，嘴角勾起一抹痞氣的笑，隔着空氣，朝她舉了舉杯。
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占有，和或許可以稱之爲溫柔的東西。
這一刻，俞月的心，不受控制地軟了一下。
會不會……Evelyn的猜測是對的？
會不會他對自己，並非全然無情？
離婚的決心，第一次產生了劇烈的動搖。
媽媽希望她圓滿。
眼前的這個人……會是她的那個圓嗎？
心緒在一刹那紛亂如麻。
俞月對着七奶奶勉強笑了笑，聲音有些幹澀：“謝謝七奶奶。”
原來放下戒備，產生期待，是這麼容易，又這麼危險的一件事。
有那麼一瞬，她是真的想做那撲火的蛾，賭一個不可能的春。
如渴水的旅人，貪飲他眼底幻出的海市蜃樓，明知是鴆，也甘之如飴。
只是。
俞月害怕這又是一場鏡花水月。
等到她想要伸手觸碰時，發現一切不過是陽光下絢爛卻虛妄的泡沫。
但，只要有那麼一瞬的可能，她還是願做那癡愚的撈月人。
畢竟，她愛江昱辭，愛到早已病入膏肓，無藥可醫。
宴會的氣氛逐漸熱烈，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風生。
俞月見時機正好，俞正濤正被幾位商界好友圍住，侯韻茹也在遠處與幾位貴婦說笑，她便悄悄退到角落。
目光在人群中搜尋着蕭書淮的身影。
她必須盡快確認母親那些畫是否真的在閣樓，這是她今晚最重要的目的。
蕭書淮正獨自站在落地窗邊，手裏端着一杯酒，望着窗外的夜色，側影顯得有些孤寂。
俞月深吸一口氣，走了過去。
“書淮哥。”
蕭書淮聞聲回頭。
見是俞月，臉上立刻浮現出溫和的笑意，眼底深處似乎還藏着驚喜。
“小月？怎麼一個人在這裏？沒和昱辭在一起？”
“他在那邊和人談事情。”
俞月簡短地帶過，她靠近一步，壓低聲音，直奔主題。
“書淮哥，我有件事想問你。”
“我媽生前留下的那些畫，爸爸說都收在閣樓，是真的嗎？你……最近有沒有見過？”
在這個家裏，她能信任且可能知道內情的，似乎只有蕭書淮了。
蕭書淮看着她眼中難以掩飾的急切和擔憂，心下明了。
他沉吟片刻，也壓低了聲音：“我前段時間回來取東西，確實看到閣樓有幾個落滿灰塵的畫框，用防塵布蓋着，看着像是畫。”
“但具體是不是鄧阿姨的，我不太確定，沒敢亂動。”
他看向俞月，“你想去看看？”
俞月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光芒，用力點了點頭。
“嗯！現在方便嗎？趁着沒人注意……”
蕭書淮看着她清麗的面容，心裏一軟，幾乎沒怎麼猶豫便道：“好，我帶你從側梯上去，那邊人少。”
他剛示意俞月跟他走。
一個嬌嗲譏諷的聲音便突兀地插了進來：“喲，我當是誰躲在這裏說悄悄話呢，原來是妹妹和哥哥呀~”
只見蕭舒雅正似笑非笑地環抱雙臂，站在不遠處，眼神在俞月和蕭書淮之間來回掃視，充滿了審視和惡意。
頗有幾分盛氣凌人的意味。
她走到蕭書淮身邊，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，身體卻微微傾向俞月。
“妹妹，這大庭廣衆的，你拉着我哥躲在這裏……說些什麼體己話呢？”
“不知道的，還以爲你們兄妹感情有多好，好到需要避着人了？”
她故意拔高了音量，吸引了附近幾位賓客好奇的目光。
這話極其惡毒。
明着是調侃兄妹感情，暗地裏卻是在暗示俞月與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兄關系過分親密，行爲不檢點。
蕭舒雅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，早就看出蕭書淮對俞月那份超越兄妹的情誼。
此刻更是故意要當衆給俞月難堪。
“舒雅！”
蕭書淮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，溫潤的眼眸裏第一次對妹妹露出了明顯的不悅和警告，“你胡說什麼！”
“我哪有胡說？”
蕭舒雅卻絲毫不懼，繼續用那種甜得發膩的嗓音說道：“哥，我知道你從小就把月月當親妹妹疼。”
“可現在大家都長大了，月月也嫁人了，是江太太了。你這當哥哥的，也得注意點分寸不是？”
“這大庭廣衆的，跟有夫之婦靠這麼近說悄悄話，傳出去對月月名聲多不好聽啊？”
蕭書淮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。
他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看向蕭舒雅，聲音壓得很低，卻帶着前所未有的冷意：“蕭舒雅，注意你的言辭！立刻向小月道歉！”
“道歉？我爲什麼要道歉？”
蕭舒雅故作無辜地眨眨眼，“我說錯什麼了嗎？”
“我這不是在提醒你們避嫌嘛，免得有些不知情的人亂傳閒話，說我們俞家的女兒不知檢點，跟繼兄……”
“夠了！”
蕭書淮厲聲打斷她。
他上前一步，幾乎將俞月護在身後，與蕭舒雅對峙着。
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。
俞月看着蕭書淮爲了維護她而與親妹妹沖突的背影，又感受到周圍投來的探究目光，心不斷下沉。
她拉了拉蕭書淮的衣袖，在他回頭時，對他輕輕搖了搖頭，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爭。
然後，她看向一臉得意的蕭舒雅，清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。
見她如此，蕭舒雅也絲毫沒有畏懼之意。
反而抬手優雅地挽了挽長發，稍揚起下巴徑直迎上了她的目光。
紅唇微微勾起，眸中的高傲和挑釁之意顯露無疑。
俞月直視着蕭舒雅，淡淡開口，故作恍然道：“原來舒雅姐不僅會演戲，還兼職道德監察員。”
“不過，你這眼神總往別人丈夫身上瞟的毛病，是不是也該先掛個號看看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