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四那年的春天,草長鶯飛。
姜知追在程昱釗屁股後面的不知道第多少天。
送水、堵人、假裝偶遇,三十六計都用爛了。
可程昱釗這人,心比石頭硬,臉比冰山冷,愣是連條縫都沒裂開。
直到有一天晚上。
江書俞那個缺心眼的,非說自己算了一卦,紅鸞星動,硬拉着她陪他去酒吧見什麼“真命天子”。
結果紅鸞沒動,煞星倒是動了。
那是個人模狗樣的海王。
幾杯酒下肚,爪子就開始往江書俞身上搭,甚至叫了幾個狐朋狗友想把他們堵在裏面灌酒。
姜知那時候脾氣比現在爆得多。
二話不說,抄起桌上的軒尼詩就給那渣男開了瓢。
酒液四濺,玻璃渣亂飛。
就在那幫人叫囂着要弄死他們的時候,姜知忽然被人拎住了後脖領,整個人騰空向後一拽,撞進了一個堅硬寬闊的胸膛。
她驚魂未定地回頭。
程昱釗穿着常服,身姿挺拔如鬆,眉眼冷峻。身後也跟着幾個同樣一派正氣的男人。
“警察,都別動。”
那一刻,姜知覺得這男人簡直帥炸了。
什麼天神下凡,什麼蓋世英雄,大概就是這個模樣。
程昱釗那天正巧也和朋友在酒吧小聚,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。
事情解決得很順利,渣男一夥被帶走教育。
江書俞一看程昱釗臉色陰沉地盯着姜知,立刻腳底抹油,溜之大吉,美其名曰“給你們留點私人空間,別辜負了姐妹的苦心”。
姜知哪敢廢話,跟在程昱釗身後,低着頭不吱聲。
剛才那一酒瓶子下去雖然爽,但現在酒勁上頭,加上剛才的驚嚇,腿有點發軟。
男人冷聲道:“上車。”
姜知乖乖爬上去,系好安全帶。
程昱釗發動車子,目視前方,側臉線條冷硬流暢,下頜線緊繃着。
“住哪?”他問。
姜知報了自家小區的名字,這人一路上就再無下文。
她偷偷側頭看他,心裏的委屈勁兒越翻越洶涌。
剛才差點被人打了,他也不問一句怕不怕。
追了他那麼久,鐵樹都該開花了,他還是這副死樣。
車停在姜知家樓下,程昱釗熄火,解開中控鎖。
“到了,早點休息,以後少去那種地方。”
公事公辦,冷漠疏離。
姜知沒動,借着那點殘存的酒意,破罐子破摔。
“程昱釗。”
她轉過頭,直勾勾地盯着他,眼眶有點紅:“你是不是特討厭我?”
程昱釗手搭在方向盤上,聞言,他側目看她,眸色深沉難辨。
“沒有。”
“那你爲什麼不答應我?我問過你同事了,你也沒女朋友啊。”
姜知覺得委屈:“是我長得醜?身材不好?還是我不夠聰明?該不會你喜歡男人?”
眼看越說越離譜,程昱釗沉默了幾秒。
那時候的姜知,二十一歲,最鮮活的年紀。
滿臉的膠原蛋白,眼睛大而明亮,因爲喝了酒,眼尾染着一抹紅,嬌俏得很。
他喉結動了動,收回視線,聲音有些啞。
“太小了。”
姜知愣住。
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,竟然挺了挺胸,不服氣地反駁:“哪裏小了?我有36B呢!我哪裏小!”
程昱釗垂眸,眼神晦暗不明地掃過她的胸口。
“我是說,年紀。”
姜知:“……”
“思想幼稚,做事沖動。”
他給出評價:“就像今天,如果我沒在這裏,你想過後果嗎?”
姜知語塞。
原來是因爲這個。
嫌她不成熟,嫌她像個孩子。
心裏的火苗瞬間被澆滅了一大半,剩下的全是酸楚。
她垂下頭,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裏的水汽。
手伸進口袋,摸到了那盒常備的薄荷糖。
那是她上課爲了戒煙癮的替代品。
“咔噠”一聲,鐵盒打開。
她倒出一顆白色的糖丸,扔進嘴裏,用牙齒狠狠咬碎。
清涼的味道在口腔炸開,多少沖淡了些那股酸澀。
“不答應就不答應。”
姜知含糊不清地嘟囔:“以後我不纏着你了還不行嗎,我找別人去。”
她是真的有點灰心了。
這男人心是金剛石做的,捂不熱,還會硌得手疼。
賭氣地解開安全帶,正要推門,手腕忽然被人扣住。
“吃的什麼?”
姜知愣愣地張嘴,舌尖卷過齒列,帶出一股涼意:“……薄荷糖。”
“我也要。”
“啊?”
姜知不明白了。
拒絕了她,還要搶小孩子的糖吃?
“沒了,最後一顆。”姜知撒謊,把鐵盒往身後一藏,捏得緊緊的
程昱釗盯着她一張一合的紅唇,也解開了安全帶。
隨着一聲輕響,他傾身靠了過來。
屬於男性的強烈荷爾蒙氣息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。
姜知下意識地往椅背縮了縮,心跳如雷。
“你……你幹嘛……”
程昱釗一只手撐在車門上,那雙平日裏冷淡的眸子鎖得她動彈不得。
“不是還有一顆嗎?”
姜知大腦一片空白,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“還有一顆”在哪。
微涼的薄唇壓了下來。
姜知如今依舊記得,那並不是個溫柔的吻。
,姜知也嚐到了屬於程昱釗獨有的味道。
一吻終了,他拇指摩挲過她溼潤的唇角,聲音低沉暗啞:“糖挺甜的。”
那是他們的初吻。
也是姜知徹底淪陷的開始。
以前他說她小,是因爲想要克制欲望,怕嚇到她。
現在他說她像個孩子,是因爲厭煩,是覺得她無理取鬧。
同樣的兩個字,隔了五年,意思天差地別。
那顆薄荷糖的味道,她記了五年。
可現在再咂摸起來,只剩下一嘴的苦澀。
……
“姜知?”
現實的聲音將她拉回。
姜知回過神,視線聚焦。
眼前還是那張臉,眉眼依舊英挺,輪廓依舊冷硬。
可怎麼看,都和記憶裏那個在車裏吻得她喘不過氣來的男人,重合不起來了。
“你想什麼呢?”
程昱釗見她走神,有些不滿。
“我在問你,那個秦崢到底跟你說了什麼?是不是讓你買什麼理財產品了?”
她在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,如果不是秦崢正好出現,她大概還要狼狽很久。
可在程昱釗眼裏,除了他自己和喬春椿,大概是全員惡人。
姜知說:“是給我推薦了一款產品,不僅收益高,還能讓人擺脫困境。我覺得挺好的,正準備入手呢。”
程昱釗擦着頭發,不以爲意:“這種人在那種場合蹲點,就是爲了騙你們這種防備心弱的女性。”
他伸手去探她的額頭,想確認她有沒有因爲剛才的嘔吐而發燒。
“以後離這種人遠點,別什麼話都信。我是警察,這方面我比你有經驗,以後不許再見他。”
姜知撇撇嘴:“連老婆交什麼朋友都要管,喬小姐交男朋友你要不要也去政審一下?”
“別什麼事都扯上春椿。”
程昱釗收回手,捏了捏眉心。
“我和她什麼都沒有,你呢?隨便跟個陌生男人就在洗手間拉拉扯扯。”
姜知怔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