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景淵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欣賞。
他料到她會答應,卻沒料到她如此冷靜,且瞬間抓住了合作中的關鍵。
“沈小姐是聰明人。”
他指尖輕叩桌面。
“本王可以不要獨家,但醉仙樓需是優先供應,且新品需由醉仙樓率先推出。至於產出幾何……若沈小姐有意將生意做大,本王或可提供些許便利。”
他話語中的暗示,沈洛初聽懂了。
他看中的不僅是現在的糕點,更是她未來可能帶來的價值,甚至願意爲她提供擴張店鋪的“便利”。
沈洛初沉吟片刻。
與靖王合作,利益與風險並存。
但眼下,這無疑是她迅速積累錢財的最佳途徑。
半年後會有蝗災……
思及至此:“王爺誠意滿滿,臣女若再推辭,便是不識抬舉了。”
她展顏一笑:“合作細節,臣女還需與周掌櫃商議。商量妥善之後,必給殿下答復。”
陸景淵看着她眼中閃爍的自信與精明,與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小女孩身影漸漸重疊,又似乎更加清晰、耀眼。
他微微頷首:“靜候佳音。”
離開醉仙樓,沈洛初回頭望了一眼那高聳的酒樓。
她知道,與靖王的這次合作,將是她真正踏入這京城生意場的開始。
前方的路,似乎因爲有了一個強大的“盟友”,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,也更加引人期待。
與醉仙樓的合作契約定下後,沈洛初肩上的擔子更重了,但她的眼神卻愈發清亮。
她幾乎日日泡在蜜意齋的後院,與老師傅們一同鑽研,不再只是提出想法,更是挽起袖子親自上手。
“李師傅,您看這豆沙餡,若是加入少許陳皮末,是否更能解膩增香?”
“小姐這想法妙啊!”
李師傅眼睛一亮,滿是褶子的臉上綻開笑意。
“老夫這就去試試比例!定要找到那最恰到好處的點睛之筆!”
“還有這糯米皮,可否再擀得薄一些,透出內裏餡料的顏色,如同琥珀裹玉,看着更誘人?”
“這……對力道要求極高,不過既是小姐要求,小老兒定當盡力一試!”
後院裏,時常能聽到這般熱烈的討論聲。
沈洛初手上沾滿了面粉,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,卻樂在其中。
拾穗和春桃在一旁幫着打下手,遞工具、記方子。
她們看着自家小姐這般專注投入的模樣,又是心疼,心底又涌動着難言的驕傲。
清晨的蜜意齋,已是生機勃勃。
天光未大亮,後院便燈火通明,誘人的甜香與面點香氣交織彌漫。
“快!醉仙樓要的五十份荷花酥、五十份定勝糕得先裝盒,仔細着別碰碎了花瓣!”
管事嬤嬤聲音洪亮地指揮着,中氣十足。
新來的小學徒阿福手腳麻利地裝着盒,嘴裏還不忘念叨。
“嬤嬤您放心,咱這荷花酥,一層一瓣都是手藝,掉了一瓣,我阿福自個兒吃了賠!”
他憨直的話語引得周圍幾個幫廚的婆子一陣善意的低笑。
前堂也早已排起了小隊,多是各府負責采買的管事媽媽或小廝。
“喲,王媽媽,您也來了?今兒打算給府裏帶點啥新鮮花樣?”
“還不是我們家那位小祖宗,醒來就點名要吃這兒的兔子奶黃包,說別處的沒這靈巧勁兒,味道也差着遠呢!”
“誰說不是呢,我們家夫人如今待客,都離不了那幾樣清雅的茶菓子,說是配着雨前龍井,滋味絕了,面子也足!”
這般熱鬧紅火的景象,與數月前門可羅雀的冷清截然相反。
銀錢如流水般涌入,沈洛初初步嚐到了掌握經濟獨立的踏實感。
她將大部分收入用來經營店鋪,謹慎地聘了兩位底細清楚、手藝扎實的老師傅和幾名看着機靈肯幹的學徒,嚴格立下規矩,確保品質與供應穩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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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樹大招風。
蜜意齋的風光,毫無意外地刺痛了一些人的眼睛。
這日,安寧公主在府中品嚐着新進貢的荔枝,聽着心腹宮女說起近日城中趣聞。
當聽到“蜜意齋”糕點風靡全城,連宮裏的娘娘都派人出來買時,她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:
“這蜜意齋的東家是何人?倒有點本事。”
宮女小心翼翼地回答:“回公主,聽聞……是忠勇侯府那位大小姐,沈洛初。”
“砰!”一套上好的官窯瓷盞被狠狠扔在地上,摔得粉身碎骨。
安寧公主胸口劇烈起伏,美豔的面容因嫉恨而扭曲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“蜜意齋……沈洛初!她憑什麼?!”
她聲音尖利,帶着難以置信的憤怒。
“一個本該爛在泥裏的蠢貨,也配在本宮眼皮子底下風光?還弄得滿城稱贊?!”
派去盯梢的人回報,蜜意齋日進鬥金,名聲甚至傳到了宮裏,連與她母妃不睦的柔妃都私下派人采買,贊不絕口。
這無異於在她怒火上又澆了一瓢熱油。
錢嬤嬤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杯新沏的雨前龍井,低聲道:
“公主殿下息怒,您金尊玉貴,爲那等賤胚子氣壞了身子不值當。老奴倒有一計,或可讓她這鋪子,徹底臭遍整個永安城……”
她附在公主耳邊,細說了一番,眼中閃爍着陰毒的光。
公主聽完,眼中戾氣稍緩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而志在必得的算計。
“哦?找幾個‘苦主’,再備上些以假亂真的‘證據’?倒是個省事又誅心的法子。”
她頓了頓,又補充道。
“記住,手腳務必幹淨,挑的人要‘像’那麼回事。本宮這次,要讓她剛剛爬上去的那點高度,摔得更慘、更徹底!”
幾日後的一個上午,蜜意齋內一如往常地熱鬧。
突然,幾個穿着京兆府衙役服色的人推開排隊的人群,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,爲首的小吏板着臉高聲道:
“奉命查案!所有人等,暫留原地,不得喧譁!”
顧客們一片譁然,紛紛驚疑後退。
緊接着,一個面色蠟黃、捂着肚子呻吟的中年男子,被兩個看似家仆的壯漢攙扶着跟了進來,一進店門就虛弱的哭喊起來:
“就是他們家的糕點!我昨日買回去給老母親吃了,老人家半夜就上吐下瀉,如今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啊!幸虧我昨日只吃了一塊,沒有母親症狀嚴重,才能走出門討要說法。你們這黑心肝的店鋪,到底用了什麼髒東西害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