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說什麼?” 郝建國的聲音都在發抖,眼神裏滿是不敢置信。
白曉楠聽得瑟瑟發抖,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
她看了一眼張海菊,只見女人滿臉的淚痕。
“啪!” 一聲脆響,郝明欣捂着臉,不可置信地看着郝建國,眼淚掉得更凶了:“爸,你居然打我?”
“我就這麼教育你的?” 郝建國氣得胸膛劇烈起伏,“就因爲外面幾句風言風語,你居然讓我和你媽離婚!
你忘了小時候發燒,是誰整宿整宿守着你?你上學,是誰每天風雨無阻接送你?
爲了怕你在初中受欺負,是誰專門從高中部調回初中部教你?這些付出你都忘了?”
白曉楠坐在旁邊,內心只覺得一陣諷刺。
張海菊對別人的孩子掏心掏肺,卻把自己的親生女兒丟在千裏之外,不聞不問。
“我沒忘!我怎麼會忘!” 郝明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
“所以我一直把她當親媽!可爸,你想想大哥,想想我,再想想小弟,難道我們這些人你都不管了嗎?”
爭吵聲還在客廳裏回蕩,郝明輝拉了拉白曉楠的衣角,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房間,輕輕關上了門。
“二姐,你不用害怕,我爸肯定不會讓你下鄉的。” 郝明輝看着她蒼白的臉,小聲安慰道。
白曉楠抓着他的胳膊,聲音發顫:“明輝,你跟姐姐說,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爲什麼他們要讓我下鄉?”
郝明輝抿了抿唇,猶豫了半天,才低聲說:“我知道的也不多,偶爾從大姐嘴裏聽到幾句,
還有學校同學傳的,爸媽從來不肯跟我說。
之前我爸就被審查過一段時間,好像是因爲我媽離婚的時間和跟我爸在一起的時間太近,他們懷疑我爸破壞別人婚姻......”
他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:“這邊審查剛結束,你就來了。大院裏的人說......說你是我媽和我爸的‘奸生子’。”
“什麼?” 白曉楠的眼睛瞬間瞪圓,腦子 “嗡” 的一聲,“這怎麼可能!我和郝叔叔長得一點都不像啊!”
“我也這麼說!” 郝明輝急着辯解,“大院裏人多嘴雜,什麼難聽的都有,你別往心裏去。
大姐就是怕這些閒話影響我爸,才想讓你下鄉避避風頭。”
說完,他像是怕白曉楠再追問,匆匆跑了出去。
房間裏只剩下白曉楠一個人,她癱坐在床上,腦子裏亂成一團麻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外面的爭吵聲漸漸平息。
又過了一會兒,房門 “啪嗒” 一聲被推開,張海菊走了進來。
她的眼睛紅紅的,臉上還帶着淚痕,卻努力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,走到床邊,輕輕摸了摸白曉楠的頭,
“小南,別害怕,媽媽一定想辦法,不讓你下鄉去。”
白曉楠抬起頭,聲音帶着哽咽:“媽,郝叔叔他......”
“放心吧,清者自清。” 張海菊的手頓了頓,語氣卻很堅定,“我和你郝叔叔清清白白,不怕他們查。”
白曉楠心裏卻泛起一陣苦澀。
是啊,人人都想清者自清,可現實往往事與願違。
就像她的爺爺,當年散了大半家產捐資搞革命,可就因爲父親有留洋經歷,
一家人還是被追得像過街老鼠,最後只能狼狽逃亡。
她突然眼睛一亮,抓着張海菊的手說:“媽,要不然我去找份工作,搬出家屬院住,這樣就不會連累你們了。”
張海菊卻搖了搖頭,“事情沒查清楚之前,沒人敢用你。
你剛來的時候,我就想過給你找工作,放在以前,憑你高中畢業的學歷,根本不是問題,可現在......”
“咳,實在不行,我就和你郝叔叔離婚,帶着你回安城。”
張海菊的聲音低了下去,“當年是他把我拉出泥潭,我現在不能害了他。”
白曉楠皺眉,問出了一直在心裏盤旋的問題,“媽,你當初爲什麼要和爸爸離婚?”
張海菊愣了下,嘴唇哆嗦了兩下,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,人也發起抖來,
白曉楠一看,算了,她換了個話題,“爲什麼他們要揪着這麼多年前的事不放?”
張海菊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苦澀的笑:“還能爲什麼?年底要提幹了,你郝叔叔在提幹名單裏,
有人不想讓他上去,就想找借口絆他。”
她頓了頓,又連忙補充道,“不過你放心,調查組已經去安城調查了,白的總不能說成黑的。”
聽到 “調查” 兩個字,白曉楠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天呐,要是調查組查出來她根本不是真正的 “白小南”,她豈不是徹底玩完了?
從那以後,白曉楠更不敢出門了。
以前她還會趁着人少的時候在大院裏遛遛彎,現在幹脆只在自家小院裏晃悠,幾乎到了足不出戶的地步。
可該來的終究躲不過。
又過了十天,清晨的天陰得像塊浸了水的墨布,悶得人喘不過氣,風裹着溼氣刮在臉上,黏膩得讓人煩躁。
白曉楠坐在桌邊喝粥,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,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着,慌得厲害。
她勉強扒拉了幾口飯,剛拿起抹布準備打掃衛生,院門外突然傳來 “砰砰砰” 的拍門聲,
白曉楠的心猛地一沉,手一抖,抹布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。
她定了定神,快步跑去開門,門剛拉開一條縫,就見一個穿着灰色列寧裝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外,
頭發梳得整齊,眼神卻帶着幾分焦灼,正上下打量着她。
“你是張海菊老師前頭那個女兒?”
白曉楠攥着門把手的手指泛了白,木訥地點了點頭,
女人一把推開大門走了進來,反手 “咔嗒” 一聲關上,動作幹脆利落,
“我是楊團長的愛人李素珍,你媽應該跟你提過我。”
“啊,是李嬸子啊!媽媽經常提起你。”
“孩子,廢話我不多說。”
李素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紙條,塞到白曉楠手裏,
語速飛快,“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,就帶幾件換洗衣物,別多帶!
收拾好立馬往西走,出了大院西角門,會有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等你,你跟着他去下口村,
找一戶姓郭的人家,紙條上寫着地址和聯系人名字。”
白曉楠捏着那張薄薄的紙條,指尖冰涼,她抬頭看着李素珍,聲音發顫:“李嬸子,到底出什麼事了?爲什麼要讓我走?”
李素珍原本不想多解釋,可看着女孩的摸樣多了幾分計較,
“孩子,政治部的人一會兒就來審你,你楊伯伯在那邊想法子拖着他們,給你爭取點時間。
你放心,最多三天,等這邊的事穩了,你楊伯伯就去找師長說清楚,到時候再接你回來。”
“審我?” 白曉楠的腦子嗡嗡作響,
她抓着李素珍的胳膊,急切地追問,“嬸子,到底出什麼事了?我媽呢?郝叔叔呢?”
李素珍的眼神暗了暗,語氣沉重:“你繼父......他畏罪自殺了。
你媽受不了這個打擊,已經暈倒了,現在在軍區醫院躺着。
你大姐明欣和你大姐夫徐剛,也已經被隔離審查了。”
“什麼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