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篝火的噼啪聲在驟然緊繃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。

林晚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,寒意順着脊椎一路竄上頭頂。蕭宸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,死死鎖定了她,之前那點若有似無的“溫和”假象蕩然無存。他果然一直在懷疑,一直在等待時機。

“陰元珠”這三個字,像一把鑰匙,擰開了通往危險真相的門。

她能感覺到周顯等人的視線也若有若無地掃了過來,顯然對蕭宸突然提及的“陰元珠”極爲關注。這東西,恐怕就是他們此行的核心目標。

林晚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,幾乎要撞碎肋骨。她知道自己無法再完全搪塞過去。蕭宸已經起了疑心,並且將紙條的異變、地穢陰靈的襲擊與她的“預知”聯系在了一起。繼續裝傻,只會讓他失去耐心。

“弟子……”她開口,聲音幹澀得厲害,“夢裏……確實看到過一些……關於湖心島的片段。”

她沒有直接承認知道陰元珠,但提到了湖心島——根據偷聽到的對話和原書模糊記憶,陰元珠的現世之地。

蕭宸的眉毛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,示意她繼續。

“夢裏……那島很古怪,周圍的水是黑色的,像墨一樣……島上沒有樹,只有一些……發光的石頭,擺成一個奇怪的形狀。”林晚努力回憶着書中對墜星湖湖心島的描述,盡量說得模糊,“然後……好像是月圓之夜?不對……是某個特定的時辰,湖心會升起一道……灰色的光柱,很冷,帶着煞氣……很多人在搶奪……死了很多人。”

她避開了具體日期、具體人物,只描述場景和結果。

“灰色的光柱……煞氣……”周顯低聲重復,與趙茗交換了一個眼神。這與他們掌握的某些零碎情報能夠對上。

“還有呢?”蕭宸追問,語氣平淡,卻帶着無形的壓力,“關於‘陰元珠’,你知道多少?”

來了。最核心的問題。

林晚指甲掐進掌心,強迫自己冷靜:“夢裏……好像聽人喊過這個名字……說是什麼‘至陰寶物’,對修煉陰寒功法或者……療治某種陰寒傷勢有奇效。”她小心翼翼地引向蘇清清可能需要的方向,但又不敢說得太明,“但好像……那珠子本身也帶着極強的陰煞之氣,不是一般人能觸碰的,強行靠近或者煉化,可能會被煞氣侵蝕,甚至……反噬。”

她一邊說,一邊觀察蕭宸的反應。當提到“療治陰寒傷勢”時,蕭宸的眼神幾不可察地波動了一瞬,盡管他掩飾得極好,但林晚幾乎可以肯定,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。果然,蘇清清的存在,是他行動的重要驅動力。

“反噬……”蕭宸咀嚼着這個詞,目光落在跳躍的篝火上,似乎陷入了某種短暫的思索。片刻後,他重新看向林晚,“關於如何取得此珠,或者規避其煞氣,你的‘夢’裏,可有提示?”

林晚心中凜然。他這是在直接索要“攻略”了。

“沒有……”她搖頭,這是實話,原書裏對獲取陰元珠的具體過程描寫得並不詳細,更多是作爲推動劇情的道具,“夢裏……很混亂,只看到爭奪,看不清具體……好像有人試圖用某種陽屬性的法器或者寶物去克制,但效果似乎……不太好。”

陽屬性克制陰煞,這是常識。但陰元珠顯然是極陰之物,尋常陽屬性寶物恐怕難以壓制。書中似乎提到過,蕭宸後來是用了一種非常偏門、代價極大的方法才勉強收取了陰元珠,但具體是什麼,林晚記不清了。

蕭宸沒再追問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說: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。

“都休息吧。”他收回目光,重新閉目,“明日午時之前,必須抵達墜星湖外圍。”

命令下達,周顯等人立刻收斂心神,各自找地方抓緊時間調息恢復。經過白天的連番變故,每個人都損耗不小,接下來的墜星湖之行,顯然只會更加凶險。

林晚也縮回角落,裹緊披風,卻毫無睡意。胸口那空蕩蕩的感覺揮之不去,紙條消失了,但那種被無形之物標記、牽引的感覺,似乎並未完全消散,只是變得更加隱晦,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。蕭宸的懷疑和試探像懸在頭頂的利劍。而前方,就是危機四伏的墜星湖。

她感覺自己正走在一根越來越細、越來越脆弱的鋼絲上,下方是萬丈深淵。

翌日,天剛蒙蒙亮,隊伍便再次啓程。

越是靠近墜星湖區域,周圍的景象越是荒涼死寂。植被變得稀疏扭曲,土地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黑色,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、類似鐵鏽和硫磺混合的怪味。偶爾能看到一些動物(或者說,曾經是動物)的嶙峋白骨,散落在亂石之間,被風沙半掩。

天地間的靈氣也變得稀薄而駁雜,其中夾雜着令人不適的陰寒氣息。林晚不得不更加費力地運轉功法,才能維持基本的靈力循環。

晌午時分,翻過一道寸草不生的低矮山梁,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,也讓所有人瞬間屏住了呼吸。

一片巨大得望不到邊際的湖泊,橫亙在蒼茫的大地之上。湖水並非清澈或蔚藍,而是一種沉鬱的、近乎墨黑的顏色,水面平滑如鏡,不起絲毫波瀾,倒映着鉛灰色的天空,使得天地仿佛連成了一片毫無生氣的灰暗幕布。這就是墜星湖,名副其實,像一顆巨大的、失去光澤的黑色星辰墜落於此。

湖面遠處,隱約可見一個孤零零的、輪廓模糊的島嶼影子,那便是湖心島。即使隔着這麼遠,也能感覺到從那島嶼方向彌漫過來的、更加濃鬱的陰寒煞氣。

湖岸四周,地勢起伏,分布着一些怪石嶙峋的丘陵和幹涸的河道。此刻,這些地方並不平靜。可以看到不少人影在活動,有的獨自盤踞一方,有的三三兩兩結成小隊,彼此之間隔着明顯的距離,互相警惕。空中偶爾有遁光掠過,都遠遠避開湖面中心區域,顯然對那黑色的湖水極爲忌憚。

這些人服飾各異,有散修打扮的,也有其他中小宗門標志的,氣息強弱不等,但無一例外,眼神中都透着貪婪、戒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。癸亥年七月初七,陰煞沖霄,異寶現世——這個消息,顯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。

“看來,惦記‘陰元珠’的人,不少。”周顯掃視着湖岸各處,眉頭緊皺。情況比預想的更復雜。

蕭宸對此似乎並不意外。他目光沉靜地觀察了片刻,選了一處位於較高坡地、背靠一塊巨大鷹嘴岩的角落作爲臨時據點。這裏視野相對開闊,能觀察到大部分湖岸區域和湖心島方向,地勢易守難攻。

“在此扎營,布下隱匿和防護陣法。”蕭宸吩咐,“周顯,你帶李逵、王猛,去周圍探聽一下消息,看看都有哪些勢力到了,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。注意,不要暴露身份,不要起沖突。”

“是!”周顯領命,帶着兩人迅速離去,身影很快融入那些散布的丘陵亂石之中。

趙茗則立刻開始布陣,手法嫺熟。幾面小巧的陣旗被她按照特定方位插入地面,又灑下一些閃爍着微光的粉末,一層淡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光膜緩緩升起,將這片小小的營地籠罩其中,隔絕了內外氣息和視線。

蕭宸走到鷹嘴岩的最高處,眺望着黑色的湖面和遠處的島嶼,背影挺拔而孤峭。

林晚被留在營地內,負責整理和看守。她一邊收拾着簡單的行裝,一邊透過陣法的光膜,悄悄觀察着外面。

距離七月初七,還有兩天。

時間在一種詭異而緊繃的氣氛中緩慢流逝。周顯等人陸續返回,帶回了更多零碎的消息。

“……散修來了至少七八夥,大的有十幾人,小的三五成群,修爲參差不齊,但有幾個領頭的,氣息不弱,估計有築基中期甚至後期。”

“……東邊那片石林裏,是‘玄陰教’的人,大約十來個,統一黑袍,領頭的看不清修爲,但煞氣很重。”

“……西側河道附近,有‘烈陽宗’的弟子,人數不多,但都是火系功法,在這地方有點吃虧,不過他們好像帶了什麼克制陰煞的法器,一直在搗鼓。”

“……南面山坡後,似乎還有一夥人,很神秘,基本不露面,但布下的警戒陣法很厲害,我們沒敢靠近。”

“另外,好像有人在暗中散布消息,說湖心島的煞氣會在七月初七子時達到頂峰,同時也是陰元珠現世的唯一時機,但登島的路徑只有一條,且被天然煞陣籠罩,極其危險……”

“還有傳聞,說已經有人嚐試提前靠近湖心島,結果要麼被湖中潛藏的水煞吞噬,要麼被島外煞陣絞殺,無一生還……”

消息一條條匯總,勾勒出越發嚴峻的形勢。競爭者衆多,且實力不俗。湖心島本身更是龍潭虎穴。

蕭宸一直靜靜聽着,沒有發表意見,只是目光偶爾會掠過湖面,或者看向某個特定的方向,似乎在計算着什麼。

林晚在一旁聽着,心也一點點往下沉。原書劇情裏,蕭宸確實是在墜星湖經歷了一番血戰,最終才奪得陰元珠,並且似乎還在此地有別的“收獲”(或者說,進一步黑化的契機)。但現在因爲她的存在,因爲那張消失的紙條引發的異變,事情還會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嗎?

她不知道。她只感覺到一種山雨欲來的窒息感。

入夜,墜星湖畔的氣溫驟降,陰寒的煞氣更加活躍,即便有陣法隔絕,也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寒意滲透進來。湖面依舊死寂漆黑,但靠近湖岸的淺水區,偶爾會冒出一兩個慘白色的氣泡,破裂時散發出的氣息讓人頭暈目眩。

營地中央燃着一小堆篝火,用的是特制的、能驅散部分陰寒的靈木,火光在陣法光膜上映出搖曳的光影。

林晚守夜。她裹着披風,靠着冰冷的岩石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陣法外黑沉沉的夜色和遠處那片更深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色湖面。

時間一點點過去,到了後半夜,萬籟俱寂,連那些零散的、來自其他營地的聲響都消失了。

就在林晚精神因長時間緊繃而有些恍惚的瞬間——

“咻!”

一道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破空聲,從營地側後方、鷹嘴岩的陰影死角處,驟然襲來!

不是攻擊陣法,也不是攻擊篝火旁打坐的蕭宸或趙茗。

目標,赫然是獨自守在一角、修爲最低、看似最鬆懈的——林晚!

那是一根細如牛毛、通體漆黑、不帶絲毫反光的短針!速度奇快,軌跡刁鑽,且無聲無息,直到近身數尺,林晚才憑借長期緊張訓練出的直覺,感到一股陰冷的殺意刺痛了皮膚!

她駭然想要躲避,但身體反應根本跟不上!

眼看毒針就要沒入她的咽喉!

千鈞一發之際——

“叮!”

一聲極其清脆、仿佛玉器交擊的輕響。

那根黑色毒針,在距離林晚喉嚨不到一寸的地方,被兩根修長、穩定、仿佛玉石雕成的手指,輕輕夾住了。

蕭宸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身側,動作快得如同鬼魅。他甚至沒有完全睜開眼睛,只是眼簾微抬,冷漠地注視着指尖那根微微顫動的毒針。

針尖泛着幽幽的藍光,顯然淬有劇毒。

營地另一邊,趙茗也瞬間驚醒,長劍在手,警惕地看向襲擊來的方向。但那裏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和嶙峋的岩石,偷襲者一擊不中,早已遠遁,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

蕭宸指尖微微用力。

“咔。”

毒針應聲而斷,化作一撮黑色的粉末,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。那粉末還未落地,便自行燃燒起來,化作一縷帶着甜腥味的青煙,迅速消散在空氣中,連灰燼都沒留下。

“滅魂針。”蕭宸淡淡開口,說出了毒針的名字,“中者神魂頃刻潰散,肉身化爲膿血,是暗殺利器,價格不菲。”

他的目光轉向林晚,眼神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得有些幽深莫測:“看來,有人覺得,提前除掉一個可能知道得‘太多’的累贅,是個不錯的選擇。”

林晚臉色慘白,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,喉嚨幹得發不出聲音。剛才那一瞬,死亡距離她如此之近。是誰?是白天探聽到的那些競爭者中的某一方?還是……隊伍內部有問題?

趙茗走過來,仔細檢查了毒針射來的方向和可能的軌跡,臉色也很不好看:“出手之人修爲不低,且極其擅長隱匿和刺殺。針是從岩石縫隙中射出的,利用了陰影和死角,避開了陣法的大部分預警。若非蕭師兄……”

她沒說完,但意思很明顯。如果不是蕭宸及時出手,林晚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。

蕭宸沒再說什麼,只是揮了揮手:“加強警戒,陣法節點檢查一遍。”

趙茗領命而去。

蕭宸看着依舊驚魂未定的林晚,沉默了片刻,忽然屈指一彈,一道微不可察的靈光沒入林晚袖中。

“戴着,別摘。”他的聲音依舊平淡,“可預警三次致命攻擊。次數用完,自行碎裂。”

林晚下意識地摸向袖口,觸手冰涼,是一枚指甲蓋大小、非金非玉的薄片,上面刻着極其繁復細密的紋路。

護身法器?蕭宸給她這個,是爲了保護她這個“知道得太多”的累贅,還是爲了確保她這個“預知夢”的來源,能活到發揮更大價值的時候?

她來不及細想,低聲說了句:“多謝蕭師兄。”

蕭宸沒有回應,已經轉身走回原來的位置,重新閉目調息,仿佛剛才那驚險的攔截從未發生。

但林晚知道,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。暗處的殺機已經浮現,並且明確指向了她。這枚護身符,既是保障,也可能是一個新的標記。

她握緊袖中的冰涼薄片,目光投向陣法外深沉的黑暗。墜星湖的夜,比她想象的更加漫長和凶險。

距離七月初七,還有最後一天。

平靜的湖面下,洶涌的暗流正在匯聚。而她自己,似乎也被卷入了漩渦的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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