亥時二刻,夜色如墨。
青州城的街道早已沒了白日的喧囂,戒嚴期間,更夫都不用上班了。
寒風卷着殘雪,呼嘯着穿過無人的長街,發出嗚嗚的聲響,好似鬼哭。
一輛馬車在護衛的簇擁下,行駛在通往城南的路上。
車廂內四周鑲嵌着暖玉,即便是在這凜冬深夜,也溫暖如春。
車頂懸掛着一顆碩大的夜明珠,散發着柔和的光暈,將車廂照得通亮。
林婉兒坐在柔軟的錦榻上,身上披着一件素白色的狐裘大氅,那張溫婉動人的臉龐上,此刻卻寫滿愁容。
她微微挑起車簾的一角,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漆黑街景。
“這麼晚了,非要我去查看什麼陣眼……”
林婉兒在心中苦澀地嘆息。
就在半個時辰前,她那個名義上的夫君劉勇,突然黑着一張臉找到她。
說什麼城南的一處陣眼靈力波動異常,可能是陣盤鬆動了。
她本想說這事應該交給巡夜司或者府裏的供奉去辦,自己一個婦道人家,雖然有點修爲,但並不精通陣法。
可劉勇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,直接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。
“你身爲城主夫人,享受着滿城的供奉,現在讓你辦點事就推三阻四?難道你除了當個花瓶,就只會吃幹飯嗎?”
林婉兒不想來。
現在全城戒嚴,外面又冷又亂,誰願意大半夜的往外邊跑?
可是看着劉勇陰沉的臉,還有旁邊趙剛那似笑非笑的惡心眼神,她拒絕的話到了嘴邊,終究還是咽了回去。
她是城主夫人,是劉勇明媒正娶的妻子。
但在城主府裏,她的地位甚至還不如趙剛。
“呵……路遠?人手不夠?”
林婉兒放下車簾,臉上帶着自嘲。
這種鬼話,恐怕連傻子都騙不過。
真正的理由,無非是趙剛今晚又要在府裏留宿,劉勇嫌她在後院礙眼,隨便找個理由把她支開罷了。
給自己的丈夫和他的姘頭騰地方,甚至還要大半夜冒着風雪去巡視。
“若是當初沒有聽從家族安排,沒有嫁過來……”
林婉兒閉上了眼睛,眼角有些溼潤。
可惜,這世上沒有如果。
馬車顛簸前行,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。
“咯噔、咯噔……”
突然。
車輪滾動聲戛然而止。
馬車停了。
林婉兒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,一開始並未在意。
畢竟這天寒地凍的,馬匹打個滑,或者車夫停下來緊緊馬鞍,都是常有的事。
可是,一息,兩息,十息過去了。
馬車依然紋絲不動,外面連車夫呵斥馬匹的聲音都沒有。
甚至連跟隨在馬車兩側那四名護衛的腳步聲,也都消失了。
寂靜籠罩了車廂。
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涌上心頭。
“怎麼回事?”
林婉兒皺着眉頭問了一句。
“爲何停車?”
沒有人回答。
外面靜悄悄的,只有風吹過車棚的譁啦聲。
一股寒意,瞬間順着林婉兒的脊背爬了上來。
不對勁!
作爲修仙家族出身的子女,哪怕這些年養尊處優,基本的警惕性還是有的。
林婉兒屏住呼吸,體內的靈力下意識地運轉起來,右手一翻,那柄碧綠色的玉如意便出現在了掌心。
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緩緩挑開了厚重的車簾一角。
“啊!”
盡管有了心理準備,但看清外面景象的瞬間,林婉兒還是忍不住低呼出聲。
只見馬車孤零零地停在街道中央。
而原本應該護衛在馬車四周的四名煉氣三層的侍衛,以及那名車夫,此刻竟然全都橫七豎八地躺在雪地上!
他們身上沒有傷口,也沒有打鬥的痕跡,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樣,無聲無息地倒下了。
只有那幾匹拉車的駿馬,還在不安地刨着蹄子,鼻孔裏噴出白氣。
“誰?!”
林婉兒強行鎮定下來,握緊手中的玉如意,緩步走下馬車。
她的目光如同受驚的小鹿,警惕地掃視着四周漆黑的陰影。
“是誰敢對城主府的人動手?!”
“我乃城主夫人林婉兒!識相的速速退去,否則等巡夜司的人到了,定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!”
她厲聲喝道,試圖用城主府的威名來震懾暗中的敵人。
聲音在空蕩蕩的長街上回蕩,傳出老遠。
然而回應她的,依舊只有呼嘯的風聲。
“不對勁……”
林婉兒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。
她想要調動體內的靈力,施展一道照明術看看周圍的情況。
可就在她運轉功法的刹那,臉色驟然大變!
平日裏如臂指使的靈力,此刻竟然變得晦澀無比,根本無法順暢流動。
手中的玉如意上,原本閃爍的碧綠色靈光,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。
中毒了?!
什麼時候?!
林婉兒心中大駭。
她明明一直在馬車裏,根本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任何東西,怎麼會中毒?
還沒等她想明白,一股更加可怕的感覺襲來。
不僅僅是靈力滯澀。
她的雙腿開始發軟,連站立都變得困難。
緊接着,一股莫名的燥熱,從她的丹田深處涌起,順着經脈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,臉頰迅速染上一層潮紅,眼前的事物也開始出現了重影。
“這是……封靈散?還有……合歡散?!”
她雖然沒吃過豬肉,但也見過豬跑。
這種下三濫的藥物反應,她曾在典籍裏看到過。
“卑鄙!”
林婉兒咬着牙。
對方根本沒打算跟她正面交手。
這是在拖延時間,讓她毒發!
就在林婉兒意識開始有些模糊,身體搖搖欲墜的時候。
一陣腳步聲從不遠處的巷子陰影裏傳了出來。
“誰……”
林婉兒努力睜大眼睛,想要看清來人。
昏暗的月光下,一道魁梧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鐵甲,腰間掛着巡夜司的令牌,臉上帶着令人作嘔的笑容。
“趙剛?!”
看清來人的瞬間,林婉兒瞳孔驟縮,整個人如墜冰窟。
怎麼會是他?!
這個時候,他不是應該在城主府裏,跟劉勇……
“呵呵呵,夫人,好巧啊。”
“也不枉我特意跟劉勇那個蠢貨提了一嘴,讓他派你來城南陣眼檢查。”
“若不把他支開,若不把你騙出來,我怎麼能有這麼好的機會,跟夫人你…單獨相處呢?”
趙剛笑得極其囂張,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“是你…是你設計的?”
林婉兒只覺得渾身發冷,心中充滿了絕望。
原來這一切都是個局!
此時的林婉兒,因爲藥效發作,身上的狐裘大氅已經滑落了一半,露出了裏面的素白長裙。
她面色潮紅,眼神迷離,身子軟軟地靠在馬車上,這副模樣,比平日裏端莊的樣子更多了幾分誘人的風情。
“你……你這麼做,難道就不怕城主怪罪嗎?!”
林婉兒死死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,厲聲質問道:
“我是城主夫人!你若是敢碰我,城主絕不會放過你!”
“城主?”
趙剛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,嗤笑一聲,腳步不停:
“我的傻夫人,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?”
“怪罪?”
趙剛明知故問,語氣裏充滿了戲謔。
趙剛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:
“等生米煮成熟飯,等我玩夠了,我就說你是在路上遇到了魔修襲擊。”
“而我,趙大統領,拼死相救,可惜還是晚了一步,讓你被魔修給玷污了。”
“你說到時候,劉勇是相信我這個每晚跟他知根知底的心腹愛將呢?還是相信你這個平日裏連話都說不上幾句的擺設夫人?”
“你……”
林婉兒氣得渾身發抖。
“無恥!畜生!”
林婉兒氣急攻心,加上體內毒素爆發,手中的玉如意再也握不住。
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。
她整個人也失去支撐,跌坐在雪地裏。
“罵吧,接着罵。”
趙剛看着已經毫無反抗之力的林婉兒,笑得更加猖狂。
他一邊解着身上的甲胄,一邊慢悠悠地向林婉兒逼近。
這種征服欲讓他興奮得雙眼通紅。
“早說讓你從了我,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。”
趙剛蹲下身子,伸出粗糙的大手,想要去捏林婉兒的下巴:
“今天,老子就要讓你好好補償補償我。”
“待會兒還得回去伺候那只死肥豬,在他面前裝孫子,現在正好在你身上把這股火氣給泄了!”
“放心,我會很溫柔的……嘿嘿嘿……”
看着越來越近的趙剛,林婉兒眼中充滿了絕望。
她想要咬舌自盡,可連舌頭都麻木了。
想要引爆丹田同歸於盡,可靈力死水一潭,根本調動不了分毫。
難道……今天真的要毀在這個畜生手裏嗎?
兩行清淚滑落。
誰來……救救我……
誰都好……
就在林婉兒即將閉上眼睛,被絕望包裹的那一刻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!
“放開那個富婆!!”
“讓我來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