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十點，吳菲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。
客廳裏，父親吳青山和母親喬溪正坐在沙發上，電視開着，聲音卻調得很小。
“回來了？”喬溪接過她手裏的包，眼神裏全是心疼，“看你這臉色，又熬夜了？不是說今天能早點嗎？”
“媽，我沒事。”吳菲聲音有些沙啞，“隊裏臨時有點事。”
“什麼事這麼要緊？飯吃了嗎？”喬溪摸了摸她的額頭，又想去摸她的手。
“先別管吃不吃了。”吳青山坐在沙發上，“銀北區那個案子，怎麼回事？”
“破了。凶手都抓到了，在審着呢。”
“破了？”吳青山這才轉過頭，“石冬怎麼搞的？這麼大的案子，媒體都快捅破天了，他才想起來跟我匯報？他眼裏還有沒有市委，還有沒有我這個一把手？”
“爸，你講點道理好不好？案子剛破，人剛抓到，口供都是熱乎的。石隊連軸轉了幾天沒合眼了，他拿什麼跟你匯報？用心電感應嗎？”
“你這是什麼態度！”
“哎呀，你們父女倆，怎麼一見面就吵。”喬溪把一杯熱好的牛奶塞到吳菲手裏，“菲菲，快跟媽說說，到底是什麼案子啊？我聽鄰居說得神乎其神的，說是在一個毛絨玩具裏……”
吳菲嘆了口氣，把金璐的供詞，把那個因爲高考作弊被舉報而引發的血案簡單復述了一遍。
“作孽啊……這都是什麼事啊……一個女孩，怎麼能這麼狠心……”
吳青山聽完，臉上的怒氣卻沒消散，反而更重了。
“一個因爲高考陳年舊事引發的激情殺人案，你們用了這麼長時間？”他敲着沙發的扶手，一下一下，都敲在吳菲的心上，“我問你，王琦那個案子呢？有進展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她硬邦邦地回了兩個字。
“沒有？你們刑偵支隊連個屁都沒放出來
市委給你們下了死命令，十天破案，現在呢？十天又十天，你們在幹什麼？外面現在都怎麼說我們青陽市的？
說我們是犯罪天堂！說我們警察無能！青陽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！”
“無能？我們剛破了轟動全國的人肉鍋貼案，這又破了公仔藏頭顱案，這叫無能？”
她站了起來，胸口劇烈起伏着，“你坐在辦公室裏，嘴皮子一碰，就是十天。
你知道我們爲了這兩個案子，有多少人幾天幾夜沒回家嗎？你知道我們排查了多少線索，看了多少小時的監控嗎？你什麼都不知道！”
“我不知道？我只知道王琦案還懸在那裏！那才是影響我們青陽市形象的大案、要案！”
“所以呢？所以別的案子就不是案子了？死的人就白死了？就因爲王琦案影響了你的政績，影響了你的臉面？”
“你……你混賬！”吳青山氣得指着她。
“我累了，不想跟你吵。”
轉身就上了樓，“砰”
何超回到了刑偵支隊分的單身宿舍。
他脫掉外套，扔在椅子上，然後走進衛生間，打開花灑。
總算……結束了。
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失蹤案，到一個撲朔迷離的凶殺案，最後演變成一個駭人聽聞的碎屍案。
這操蛋的現實，比警校老師講的任何一個案例都來得離譜。
洗漱完畢，何超光着膀子，坐到了書桌前。
拉開抽屜，拿出了一本工作筆記。
趙淑，女，24歲，失蹤。報案人，黃安，其男友。
一切的起點，就是這個叫黃安的男人。
何超還清楚地記得，那天下午，黃安沖進刑偵支隊報案大廳。
他說他女朋友趙淑已經失蹤五天了，手機關機，所有朋友都聯系不上。
起初，只是按常規失蹤人口做了登記，畢竟成年人失蹤，原因有很多。這種事，派出所每天都能接到好幾起。
但黃安不肯走。
他一遍遍地跟警察強調，趙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失蹤，絕對不可能。
鬧到最後，連隊長石冬都被驚動了。
石冬叫自己和蘇強跟進這個案子，也是他倆的第一個案子。
何超合上筆記本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這個案子，總算是畫上了一個血淋淋的句號。
何超拿起桌上的手機，點開和蘇強的聊天框，發了條信息過去。
“睡了沒？”
幾乎是秒回。
“睡個屁，剛做完筆錄，腦子裏全是血和碎肉，這輩子估計都對草莓熊有陰影了。你呢？”
“差不多。剛復盤了一下，感覺跟做夢一樣。”
“誰說不是呢。對了，你說，那個金璐，她真的就因爲高考那點事？”
他也不知道。
他只能回復道。
“不知道。但她殺了人，這是事實。”
“也是。行了，不聊了，越聊越睡不着。明天還得寫結案報告，想想就頭大。睡了睡了。”
“嗯，睡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