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顧佳思白大褂上隱隱透出的紅，霍錚南如夢初醒般，眼底迅速被愧意填滿。
“思思，我……”
“放開我。”
裴紀原本以爲顧佳思是在說自己，就要恨鐵不成鋼的鬆開手，不料下一秒顧佳思直接親自動手，一根一根掰開霍錚南的手指。
“你從來沒有這麼用力的推過我。”
也從來沒有將她晾在一邊，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因他的舉動生出的諸多猜疑和指責。
“對不起思思，我以爲你……”
“你以爲什麼？”顧佳思打斷他的解釋，“你以爲我要掐死那個孩子？
你覺得我會把對林燦兒的恨轉接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，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。”
“不是的思思……”
“既然不是那你告訴我，你爲什麼問都沒問我，就覺得我非要解決掉那個孩子不可，告訴我你爲什麼那麼在意林燦兒的孩子，爲什麼你會爲了那個孩子推開我，還有……”
顧佳思頓了頓，死死掐着掌心艱難出聲：“你和林燦兒到底是什麼關系？”
霍錚南瞳孔驟然縮緊, 喉結滾動，良久，才啞聲：“我們沒有關系。”
他說這話時眼神沒有任何閃躲，始終直視着顧佳思的眼睛。
就好像篤定她拿不出切實的證據反駁他，所以毫不心虛。
“所以你就爲了這麼一個沒有關系，甚至是害死了景歡的人推開我，霍錚南，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嗎？”
顧佳思鮮少直呼霍錚南的名字，更別提這樣用這樣冷靜失望的語氣。
霍錚南倒寧願她的語氣重一點，哪怕鬧起來，他心裏的不安都不會這樣強烈。
“佳思……”
他再次嚐試着去拉顧佳思的手，卻又一次抓了個空。
她走了，臨走只留給他一個平靜的讓他看不透的眼神。
裴紀喊來護士：“帶這位先生去查病房監控，讓他看清楚到底是誰在搗鬼。”
說完裴紀用充滿鄙夷的目光瞥了眼霍錚南，就緊趕着追上了顧佳思。
兩人的背影看上去沒有絲毫的不和諧，很快就一同被緩緩闔上的電梯門隱沒。
霍錚南想追上去，可林燦兒懷裏的寶寶又毫無預兆的再次哭鬧起來。
“怎麼辦錚南，寶寶哭的好厲害，一定是被嚇到了，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，如果寶寶出現了什麼問題我要怎麼和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
霍錚南接過林燦兒懷裏的孩子：“寶寶不會出事。”
他也不會讓寶寶出事。
找去醫生的辦公室前，霍錚南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顧佳思離開的方向，但也只停頓了兩秒，他就抱緊懷裏的寶寶快步去往了和顧佳思離開時完全相反的方向。
……
“把衣角掀起來給你處理一下傷口。”
“不用。”
顧佳思輕描淡寫的說自己看過傷口了，只是破了一點皮，已經對着鏡子消過毒了。
裴紀微微啓唇，剛剛措好的詞到了嘴邊，卻被顧佳思先一步打斷。
“先別問我，求你。”
她需要一段時間去消化去接受，至於這一段時間指的是多久，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至少現在她沒辦法平靜的說出自己的婚姻出現的問題。
裴紀靜靜的望着她，片刻後，他藏起眼底的擔憂，語氣如常：“科室裏給你組織了一個歡迎會，你覺得什麼時候方便？”
“只要不是今天，都可以。”
下午四點半，換衣服回來的裴紀推開門，‘我送你’才只說了一半，就因爲看到顧佳思的座位空了戛然而止。
生怕趕不及送她匆匆忙忙了一路的裴紀無聲的笑了下，帶着幾分苦澀。
同樣從更衣室回來的護士從門外探出頭，發現他又到位置上坐下了，一臉好奇：“剛不是還很着急說有事要準時下班，怎麼又忙上了？”
“事情解決了，沒有我的用武之地，只能在患者這兒找點存在感了。”
說着，裴紀的目光再次落在顧佳思的位置上，收回時淺色的眸子已然變得暗沉。
對此毫不知情的顧佳思已經走出醫院大門，剛準備用手機叫車過來，一抬眼，就看到了霍錚南的車。
霍錚南坐在駕駛位，眉眼深沉的盯着前方，不知道在想什麼，青灰色的煙霧騰空而起，模糊了他的五官，也讓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變得越發撲朔。
似乎等了很久，從車窗探出那指尖夾的香煙就要燃盡。
看到她出來，霍錚南立刻捻滅指尖的煙朝她走過去。
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熟捻的握住她冰涼的指尖：“手怎麼這麼涼。”
說着他就把身上還帶有他體溫的大衣披在她身上。
“一會兒回去讓阿姨給你煮一碗姜茶，暖暖身子。”
顧佳思試圖抽出被霍錚南握住的手，可她越是用力掙脫，霍錚南就握的越緊。
最後還是她率先妥協：“我今晚要回家住，你自己回去吧。”
“你說什麼呢思思，天灣壹號就是我們的家啊。”
“那不是……”
“思思。”霍錚南打斷她，聲音沉了沉，“別說氣話。”
他拉着顧佳思走到車邊，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，又親手替她系好安全帶。
“霍錚南，今晚我要回我自己的家。”
霍錚南系安全帶的手頓了下，很快恢復自然：“要回去看爸是吧，我明白，我和你一起回去。
很久沒有和爸一起吃過飯了，要不要順便把我們有寶寶了的消息告訴爸？”
“我要自己回去。”
顧佳思態度堅決，沒有任何可供轉圜的餘地。
兩個人認識十幾年，對彼此的脾性都再了解不過，霍錚南不會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清楚拗不過她的霍錚南沒再強求，只說送她過去看她進門就走。
一路上車裏格外的安靜。
安靜的讓人覺得窒息、逼仄，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。
霍錚南幾次主動出聲試圖打破這種沉默，都沒能如願。
漸漸的，他也徹底沉默下來。
顧佳思靠在車窗上看着窗外，心思卻還在被身側的霍錚南牽動着。
她知道對如今權勢地位都攀上金字塔頂峰的霍錚南來說，光是主動破冰就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極大退步，在其他人看來她該珍惜的。
可她沒辦法說服自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