頂級寫字樓的頂層,陸寒州的私人工作室區域,即使在深夜也依舊燈火通明。這裏不像是對外開放的辦公區,更像是一個功能齊全的秘密堡壘,承載着他龐大商業帝國和公衆形象背後最核心的運作。
紅姐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,屏幕上正顯示着下一季度的品牌代言風險評估報告。她揉了揉眉心,剛端起秘書送來的第三杯黑咖啡,內線電話就響起了急促的鈴聲。屏幕上顯示的呼叫來源,是隔壁陸寒州的私人休息室。
這個時間點……紅姐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,一種不太妙的預感掠過心頭。她迅速接起電話,語氣保持着職業化的平穩:“寒州?”
“過來一下。”電話那頭,陸寒州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,聽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,但那份過於刻意的平靜之下,紅姐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壓抑着的、冰冷的暗流。
她放下咖啡杯,整理了一下套裝的下擺,快步走向隔壁。
推開休息室厚重的實木門,裏面的景象與她預想的相差無幾。陸寒州沒有像往常那樣癱在沙發裏放鬆,而是背對着門口,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。城市的霓虹在他腳下鋪陳開來,流光溢彩,卻無法爲他挺拔而孤峭的背影增添半分暖意。室內只開了一盞角落裏的落地燈,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投射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,更顯出一種難以接近的疏離。
空氣中,彌漫着一種低氣壓的沉寂。
紅姐沒有立刻出聲,她走到沙發旁,目光掃過茶幾——那上面反扣着一台平板電腦,旁邊放着一杯早已冷透、一口未動的黑咖啡,杯沿還殘留着幾點幹涸的褐色漬跡。
她心裏那點不妙的預感,迅速凝聚成了實質。能讓陸寒州情緒出現這種外露的異常,近期似乎只有那一件事,那一個人。
“有什麼事,需要這個時間談?”紅姐開口,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。
陸寒州沒有回頭,依舊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,仿佛那流動的光帶能吸走他所有不必要的情緒。他的聲音平穩地傳來,每一個字卻都像是淬了冰:
“動用我們所有的資源,包括合作最久、嘴巴最嚴的那幾家,我要林晚晚最詳細的資料。”
紅姐的心猛地一沉。果然。
她試圖保持冷靜,用理性的角度分析:“寒州,我知道最近關於她的討論很多,但這些都是節目組爲了熱度在炒作。周晨那邊,大概率也只是配合節目效果,或者一時興起。我們沒有必要把精力和資源浪費在一個已經……”
“浪費?”陸寒州打斷她,他終於緩緩轉過身,那張在光影切割下顯得愈發棱角分明的臉上,沒有任何表情,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裏,卻翻涌着紅姐從未見過的、一種近乎偏執的冷光,“你覺得我是在浪費時間?”
紅姐被他眼神中的冷意懾住,一時語塞。
陸寒州向前走了兩步,停在茶幾前,卻沒有坐下。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紅姐,語氣不容置疑,帶着屬於上位者的絕對命令口吻:
“我要知道她離開我之後,確切地說,是近三個月內,所有的行蹤軌跡。見過哪些人,接觸過哪些公司,特別是和周晨團隊,有沒有任何形式的私下往來,哪怕是一次咖啡廳的偶遇,我都要知道細節。”
他的語速不快,但每一條指令都清晰得可怕。
“她住在哪裏,日常消費記錄,銀行流水,網絡購物信息……所有能查到的經濟動向。”
然後,他加重了語氣,目光銳利如刀,緊緊鎖定紅姐:
“最重要的是,那兩首歌——《破繭》和《時光備忘錄》。”他幾乎是咬着字念出這兩個歌名,“我要知道它們真實的創作過程。從靈感來源,到詞曲草稿,再到編曲成型,每一個環節,有沒有‘槍手’參與的痕跡,有沒有購買成品旋律的記錄,或者……有沒有其他‘專業人士’在背後指導。”
他一口氣說完,休息室裏再次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中央空調系統運作發出的微弱嗡鳴。
紅姐感到一陣心驚。這種調查力度,已經遠遠超出了對一個“前緋聞對象”或“潛在炒作對象”的正常關注範疇。這更像是一種……全方位的、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審視與解剖。
她張了張嘴,還想再勸:“寒州,這樣大規模的調查,如果被對方察覺,或者不小心泄露出去,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,對你們的公衆形象……”
“我不管麻煩。”陸寒州再次冷硬地打斷她,他的耐心似乎已經耗盡,眼神裏的偏執更深,“我只要真相。”
他微微俯身,雙手撐在冰冷的玻璃茶幾面上,目光如同實質,壓迫感十足地籠罩住紅姐,一字一頓地,清晰地吐出最後,也是他最核心的命令:
“我要知道,她背後,到、底、是、誰。”
是誰,在這麼短的時間內,將她從一個他認知中“平庸”、“缺乏價值”的女孩,打造成如今這個在舞台上發光發熱、甚至能引得周晨青眼有加的“音樂天才”?
是誰,給了她底氣,讓她能夠如此“平靜”地無視過去的陰影,甚至……對着另一個男人,露出那種他從未得到過的笑容?
他絕不相信,這僅僅是林晚晚自身的“蛻變”。
這背後,一定有一股他不知道的力量,一個他尚未察覺的推手。而找出這個“誰”,粉碎這個假象,讓他重新掌控局面,成了此刻盤旋在他腦海中最強烈的念頭。
紅姐看着陸寒州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,知道任何勸說都已無效。她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的種種疑慮和不安,恢復了那個精明幹練、無所不能的金牌經紀人形象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她點了點頭,語氣變得公事公辦,“我會立刻安排下去,動用所有可靠渠道。一有消息,第一時間向你匯報。”
陸寒州直起身,沒有再說話,只是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海,留下一個沉默而堅硬的背影。
紅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轉身,快步離開了休息室。
門輕輕合上。
一場針對林晚晚的、無聲無息卻密不透風的調查,隨着陸寒州這道冰冷的命令,正式拉開了帷幕。
而他想要的“真相”,或許,遠比他想象的,更加出乎意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