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瘋子……你絕對是個瘋子。”
洛雪縮在背簍的最底部，兩只爪子死死捂着耳朵，聲音裏帶着明顯的哭腔。透過藤條的縫隙，她看到林夜正用那只纏滿繃帶的左手——那只剛剛發生變異、散發着令人心悸寒氣的手臂，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枚漆黑的虛空晶核。
而在晶核的周圍，貼滿了尚未激發的爆炎符。
林夜嘴裏叼着一根從衣服上扯下來的細線，眼神專注得像是在拆除一顆核彈，或者更準確地說，是在制造一顆核彈。
“這叫混合動力高能炸彈，簡稱IED（簡易爆炸裝置）。”林夜含糊不清地說道，手指靈巧地將細線纏繞在晶核最脆弱的那個結構點上，“虛空晶核內部的能量極不穩定，就像是一個裝滿了硝化甘油的玻璃瓶。而爆炎符提供的熱能，就是那個打破瓶子的錘子。”
“一旦引爆，火系靈力會瞬間破壞晶核的穩定結構，引發小範圍的空間坍縮，緊接着就是劇烈的能量釋放。”林夜打了個死結，滿意地拍了拍手，“根據愛因斯坦的質能方程……嗯，雖然這裏常數不太一樣，但這玩意的威力，足夠把煉氣九層的修士炸上天。”
他將這個看起來像是一團廢紙包裹的危險品，隨手塞進了一處岩石縫隙裏，然後用幾塊碎石做了個極其簡陋的僞裝。
“好了，舞台搭好了，觀衆也該入場了。”
林夜身形一閃，利用左臂賦予他的那種對陰影的親和力，整個人仿佛融化在了一塊巨石背後的陰影中。
幾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秒，數道破風聲呼嘯而至。
“就在這！我聞到了！是高階妖獸死亡後的血氣！”
一群身穿赤紅道袍的修士率先沖出了迷霧。
爲首一人是個身材魁梧的光頭壯漢，滿臉橫肉，手中提着一柄門板大小的巨斧，周身散發着煉氣九層巔峰的狂暴氣息。
赤火門內門弟子，烈陽。
在他身後，跟着七八名赤火門弟子，個個神色貪婪。
緊接着，另一側也沖出來一隊人馬。
是白玉宗的人。領頭的正是那個一直看林夜不順眼的劉雲飛，他身後跟着幾名外門精英。
兩撥人在黑風淵邊緣狹路相逢，氣氛瞬間劍拔弩張。
“劉雲飛？”烈陽瞥了一眼白玉宗衆人，嗤笑一聲，手中的巨斧重重頓在地上，震得碎石亂飛，“怎麼，你們白玉宗這群軟腳蝦，也敢來黑風淵湊熱鬧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？”
劉雲飛臉色難看，雖然他也是煉氣九層，但面對以戰鬥風格狂暴著稱的烈陽，氣勢上明顯弱了一頭。
“烈陽，黑風秘境乃是無主之地，機緣有德者居之。”劉雲飛搖着折扇，強撐着場面，“剛才這裏的能量波動極大，顯然有重寶現世。你想獨吞，怕是胃口太大了點。”
“有德者？”烈陽狂笑起來，“拳頭大就是有德！老子今天就要獨吞，你能奈我何？”
就在兩人對峙之時，一名眼尖的赤火門弟子突然指着那處岩石縫隙大喊：“師兄！快看！那裏有東西！”
衆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。
只見那處看似普通的岩石縫隙中，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黑光，伴隨着一陣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。
“這是……空間屬性的寶物？！”
烈陽的眼睛瞬間直了。
空間屬性的寶物，在下屆可是鳳毛麟角的存在！若是能得到，獻給宗門長老，換取一顆築基丹那是板上釘釘的事！
“滾開！那是我的！”
烈陽大吼一聲，再也顧不上劉雲飛，整個人如同一頭紅色的暴熊，朝着那處岩石縫隙撲去。
“攔住他！”劉雲飛也是急了，手中折扇一揮，數道風刃激射而出，試圖阻攔烈陽。
“雕蟲小技！”
烈陽根本不躲，巨斧橫掃，直接將風刃劈碎，速度不減反增。
躲在陰影中的林夜，看着這一幕，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。
他手裏捏着那根細線的另一端，就像是一個正在等待魚兒咬鉤的釣客。
“三……二……一。”
就在烈陽的大手即將觸碰到那個僞裝寶物的瞬間。
林夜猛地一拉細線。
“咔噠。”
一聲微不可查的脆響。
那個簡陋的觸發裝置啓動了。
烈陽的手指剛碰到那團廢紙，還沒來得及高興，一股恐怖的高溫混合着令人窒息的空間波動，瞬間在他指尖爆發！
“什麼鬼東……”
“轟隆——！！！”
沒有驚天動地的火光，只有一聲沉悶到極點的嗡鳴。
就像是整個空間被打了個噴嚏。
以那個“IED”爲中心，方圓十米內的空間瞬間扭曲、坍縮成一個黑點，緊接着猛烈反彈！
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沖擊波橫掃而出！
“啊！！！”
首當其沖的烈陽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。他那引以爲傲的護體罡氣在空間震蕩面前就像是紙糊的一樣，瞬間粉碎。他整個人被掀飛了出去，半邊身子的衣服炸裂，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痕，是被細小的空間裂縫切割出來的傷口。
離得近的幾個赤火門弟子更慘，直接被震得七竅流血，昏死過去。
稍遠處的劉雲飛等人也被氣浪掀翻在地，一個個灰頭土臉，驚恐萬狀。
“咳咳……誰？！是誰暗算老子？！”
烈陽掙扎着爬起來，渾身是血，雙眼赤紅如鬼，瘋狂地咆哮着。
就在這時，一道人影從漫天塵土中緩緩走出。
他穿着破爛的灰色雜役服，背着一個奇怪的背簍，左手纏滿繃帶，右手提着一把造型誇張的復合弓。
“暗算？”
林夜站在懸崖邊，背對着那深不見底的黑風淵，狂風吹亂了他的短發，露出那雙帶着戲謔笑意的眼睛。
“不不不，這位光頭師兄，這叫科學實’。感謝你們用肉身爲我驗證了空間震蕩彈的威力數據。結論是：威力尚可，但穩定性有待提高。”
“是你？！那個雜役？！”
劉雲飛一眼就認出了林夜，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。
一個煉氣三層的雜役，竟然把兩個宗門的精英玩弄於股掌之間？
“雜役？”烈陽怒極反笑，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，“好！很好！老子要把你的骨頭一根根捏碎！”
他提起巨斧，不顧身上的傷勢，就要沖上來拼命。
周圍還清醒的十幾個修士也紛紛圍了上來，封死了林夜所有的退路。
前有強敵，後有深淵。
絕境？
不。
林夜看了一眼身後那旋轉的黑色風暴，以及風暴中心那個散發着致命吸引力的黑球。腦海中那個聲音越來越急促，就像在催促他回家。
“各位，雖然我很想留下來跟你們探討一下物理學，但我趕時間。”
林夜向後退了一步，半只腳掌已經懸空。
“你想幹什麼？！”劉雲飛看出了林夜的意圖，臉色大變，“那是黑風淵！跳下去必死無疑！連屍骨都不會剩下！”
“死？”
林夜笑了。
那種笑容，帶着一種看透世俗的瘋狂，和一種對未知的極致渴望。
“在這個世界上，有些人活着是爲了生存，而有些人活着，是爲了見證。”
他張開雙臂，像是在擁抱那呼嘯而來的死亡之風。
“我與星穹獨坐時，萬古長天掌中握……這個世界的老爹，雖然不知道你這話啥意思，但聽起來挺酷的。”
“再見了，各位路人甲。”
在所有人震驚、呆滯的目光中。
林夜雙腿猛地發力，向後一躍！
這一躍，決絕而瀟灑。
如同飛蛾撲火，又如流星墜落。
“瘋子！徹頭徹尾的瘋子！”烈陽沖到懸崖邊，看着那道迅速被黑暗吞沒的身影，忍不住罵道。
就在林夜墜落的瞬間，一道冰藍色的劍光從遠處疾馳而來。
蘇清寒落在了懸崖邊。
她看着下方那翻涌的黑色霧氣，向來清冷如冰的臉上，第一次露出了震撼的表情。
“他……真的跳下去了？”
她手裏還握着那塊原本打算給林夜保命的玉牌的感應符，此刻，符紙正在微微發燙，顯示對方正在極速遠離，沖向那必死的禁地。
失重感。
強烈的眩暈感。
林夜感覺自己像是在滾筒洗衣機裏。四周是狂暴的空間亂流，無數黑色的風刃切割着他的身體。
“護盾開啓！”
林夜大吼一聲，體內靈根全力運轉，暗紅色的靈力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護罩。同時，他那只變異的左臂散發出幽幽的黑光，竟然奇跡般地中和了周圍大部分的空間撕扯力。
“果然！這只手是關鍵！”
林夜心中大定。
他之所以敢跳，就是賭這只融合了虛空影煞力量的手臂，能讓他在這個充滿空間屬性的環境裏獲得一絲特權。
“啊啊啊！林夜！我要死了！我要變成肉泥了！”
背簍裏的洛雪尖叫着，死死抓着林夜的衣服。
“閉嘴！睜開眼看！”
林夜的聲音在狂風中顯得異常興奮，“看這流動的線條！看這扭曲的光影！這就是世界的底層！這就是……真理！”
隨着墜落的深入，周圍的風反而停了。
他們進入了深淵的內部。
這裏一片死寂。沒有聲音，沒有光線，只有正中央那個懸浮着的、散發着古老青銅光澤的碎片。
那碎片只有巴掌大小，形狀不規則，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。那些符文不是靜止的，而是在不斷遊走、重組，仿佛擁有生命。
林夜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塊碎片。
此時，他體內的靈根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歡鳴。
“終於…見到你了。”
林夜伸出那只顫抖的左手，緩緩抓向那塊碎片。
就在指尖觸碰到碎片的瞬間。
“轟！”
林夜的意識瞬間被拉入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。
他看到了宇宙的誕生。
一個無法形容的“點”，在虛無中爆炸。
無數的星辰誕生，無數的文明興起又毀滅。
他看到了神界的輝煌，看到了衆神的隕落。
最後，畫面定格在一個背影上。
那個背影站在屍山血海之上，手持一把斷裂的長戟，回過頭，對着林夜露出一個疲憊卻溫暖的微笑。
“兒子，你來了。”
“這碎片裏藏着的，不是力量，是一把鑰匙。”
“一把打破這個被圈養的世界的鑰匙。”
畫面破碎。
林夜猛地睜開眼。
現實中，那塊青銅碎片已經消失了，化作一道流光，鑽進了他的眉心。
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信息流和能量，瞬間沖進了他的識海和丹田。
“啊啊啊——！！！”
林夜發出痛苦的嘶吼。
他的身體開始發生劇變。
原本煉氣四層的修爲瓶頸，如同紙糊一般被沖破。
煉氣五層！
煉氣六層！
煉氣七層！
這還不是最可怕的。
最可怕的是，他的丹田內，那原本只有一團模糊氣旋的靈根，此刻竟然開始凝結實體。
一株暗紅色的小樹苗，在丹田的混沌中破土而出。
樹苗只有兩片葉子。
一片漆黑如墨，代表着“吞噬”。
一片赤紅如血，代表着“殺戮”。
而在樹苗的頂端，懸浮着那塊縮小的青銅碎片，正源源不斷地散發着一種名爲太初法則的氣息，滋養着這株幼苗。
“這就是……我的道？”
嗯~吞噬、殺戮，暫時就叫你修羅道好了，老天爺，這才是穿越該有的嘛，哈哈哈哈”
林夜懸浮在虛空中，感受着體內那種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力量。
他緩緩握緊拳頭。
周圍的空間竟然隨着他的心意，溫順地靜止了下來。
“空間法則…入門。”
林夜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。
“烈陽，劉雲飛，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……”
“準備好迎接我的回歸了嗎？”
就在這時，上方的空間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。
似乎是因爲林夜吸收了碎片，導致這個微型黑洞失去了核心支撐，開始崩塌。
“不好！這裏要塌了！”
洛雪驚恐地喊道。
林夜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那正在迅速閉合的出口，眼中閃過一絲精芒。
“那就沖出去！”
他不再是那個需要靠陷阱和算計的小小雜役。
此時的他，煉氣七層，身懷修羅靈根，左臂掌控虛空之力。
“起！”
林夜腳踏虛空，整個人化作一道暗紅色的流光，迎着那崩塌的空間風暴，逆流而上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