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屏幕上跳動的“母上大人”四個字，像是一道催命符。
震動聲在逼仄的旅館房間裏嗡嗡作響，震得心口發麻。
江城看着屏幕，嘴角扯出一絲冷意。
不用接都知道，對面現在是什麼陣仗。
以前只要兩人鬧別扭，不管白悅多離譜，只要她那個電話打過去，哭兩聲，賣個慘，父母那邊就是狂風驟雨。
在二老眼裏，名牌大學畢業、膚白貌美大長腿、又不要三十萬彩禮的白悅，那就是江家祖墳冒青煙求來的活菩薩。
至於親兒子？
那是如果不聽話，隨時可以獻祭給菩薩的貢品。
震動停止，緊接着再次瘋狂響起。
江城深吸一口氣，指尖劃過接聽鍵。
如果是以前，他會慌亂，會解釋。
但現在，他只想笑。
畫面剛通，甚至沒看清人臉，那足以穿透耳膜的咆哮聲就炸了。
“江城！你個小畜生！你要造反是不是？！”
江父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幾乎貼到了鏡頭上，唾沫星子仿佛能順着5G信號噴出來。
“小悅剛才哭得嗓子都啞了！說你不要她了？把她拉黑了？還要分手？”
“你是想氣死我和你媽？啊？你是嫌我們活得太長了是吧？”
鏡頭劇烈晃動。
江母那張愁雲慘淡的臉擠了進來，手裏攥着一團溼透的紙巾，眼眶通紅。
“兒啊……你糊塗啊！”
江母捶胸頓足，那哭腔拿捏得比白悅還到位，“小悅多好的姑娘啊！人家爲了咱們家，三十萬彩禮一分不要！連婚房裝修都是她盯着的！”
“現在親戚朋友請帖都收了，全村都知道下個月辦事，你現在說不結了？”
“你讓我們這張老臉往哪擱？以後我們在村裏還怎麼抬頭做人？！”
江父再次搶過話頭，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：“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？我告訴你，你要是敢做陳世美，老子打斷你的狗腿！”
江城靜靜地看着屏幕裏歇斯底裏的父母。
陳世美？
真正外面有人的，是你們那個恨不得供起來的好兒媳啊。
他很想吼出來：白悅現在正跟一個滿身咖喱味的阿三在玩“人體折疊”！
但話到嘴邊，咽了下去。
沒用的。
在這個家裏，白悅就是真理。
沒有捉奸在床的鐵證，父母只會覺得他在潑髒水，甚至會覺得是他不夠包容，逼得白悅去尋求“精神寄托”。
既然講道理講不通，那就換一種思路。
畢竟，那誰說過：只要不論心，人人都是影帝。
“爸，媽，說完了嗎？”
江城聲音平靜，聽不出一絲波瀾。
這反常的冷靜，讓視頻那頭的咆哮聲戛然而止。
二老愣了一下。
“其實，這都是個誤會。”
江城調整了一下坐姿，讓背後的黴斑牆壁處於盲區，臉上浮現出一種“有苦難言”的深沉。
“我沒分手，也沒吵架。”
“沒分手小悅哭成那樣？說你離家出走？”江母狐疑地盯着他。
“媽，你想想，這幾年我爲了幫白悅開店，辭職在家做飯、發傳單。白悅是不嫌棄我，但村裏人怎麼說？”
江城頓了頓，精準地拋出了那個讓所有中國式父母都破防的詞：
“他們都在背後戳我脊梁骨，說我是吃軟飯的！”
果然。
這句話一出，就像是一根針，狠狠扎破了江母心裏的氣球。
她最怕別人嚼舌根，尤其是這種傷男人自尊的話。
江母臉上的怒氣肉眼可見地消退了三分，訕訕道：“誰……誰敢這麼說？撕爛他的嘴！”
“嘴長在別人身上，咱們管不了。”
江城嘆了口氣，演技飆升，“所以我這次出來，是來魔都談工作的。我想在結婚前，重新立起我的事業，給白悅，也給咱們老江家爭口氣！”
“我是怕分心，想破釜沉舟準備面試，才斷了聯系。我想等拿到offer，再給白悅一個驚喜。”
邏輯閉環，情感真摯。
瞬間把自己從“負心漢”塑造成了“忍辱負重的好男人”。
江父臉色緩和下來，皺眉道：“找工作？找工作至於鬧這麼大動靜嗎？什麼工作比娶媳婦還重要？”
“爸，這次不一樣。”
江城看着鏡頭，語氣突然變得無比篤定，“獵頭挖我的。只要明天面試過了，就是上市公司高管。”
“待遇怎麼樣？”江母立刻豎起耳朵。
這是她衡量“出息”的唯一標準。
江城豎起一根手指。
“一萬？”江父冷哼一聲，“跑大老遠就爲了一萬塊？咱們縣城送外賣勤快點也有這個數。”
江城搖搖頭，緩緩吐出兩個字。
“十萬。”
靜。
死一般的寂靜。
視頻那頭，二老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。
嘴巴微張，眼睛瞪得像銅鈴。
過了足足三秒，江母才猛地吸了一口涼氣，聲音尖銳得變了調：“多……多少？！一個月十萬？！”
“差不多吧，算上年終獎和期權，一年一百五十萬打底。”
江城面不改色。
反正有系統在，這一天不會太遠。
這不叫畫餅，這叫預言。
“哎喲我的老天爺啊！”
江母猛地拍了一下大腿，剛才那副天塌了的表情瞬間煙消雲散，笑得滿臉褶子都炸開了花。
“我就說我兒子是文曲星下凡！我就說你是名牌大學生，肯定有大出息！”
“老江！你聽見沒？十萬！一個月十萬啊！”
剛才還一口一個“打斷狗腿”的江父，此刻老臉通紅。
他努力維持着嚴父的尊嚴，但上揚的嘴角根本壓不住，甚至還得輕咳兩聲來掩飾尷尬：
“咳咳……那個，兒子啊，這麼多錢……正規嗎？別是被騙去緬北噶腰子吧？”
“爸，海家嘴金融中心，幾百層的大樓，正規得很。”
江城心裏泛起一陣冷嘲。
看吧。
這就是現實。
什麼愛情，什麼道德，在絕對的金錢面前，連親情都要往後稍稍。
只要你能賺到錢，不管你是怎麼賺的，你就是爹。
“行了行了！既然是準備大面試，那就早點休息！”
江母一把搶過話頭，像是生怕多說一句就會把財神爺嚇跑，“別熬夜，養足精神！至於小悅那邊……媽幫你去說！我就說你是爲了給她掙大錢去了，讓她把心放到肚子裏！”
“別，媽。”
江城急忙阻止，“驚喜說出來就不靈了。你們千萬別跟她說，等我拿着合同回去，親自給她‘驚喜’。”
“好好好，你們年輕人就是玩的花！掛了掛了，快睡覺！”
屏幕一黑。
世界終於清淨了。
江城把手機扔在發黃的床單上，整個人向後一倒，盯着天花板上那灘像尿漬一樣的水印。
隔壁再次傳來床板劇烈的撞擊聲。
江城閉上眼，腦海中浮現出系統那個幽藍色的任務面板。
【任務：第一桶金】
【倒計時：44小時】
【目標：在“左岸咖啡”完成相親，時長30分鍾。】
【獎勵：100,000元。】
“月薪十萬……”
江城喃喃自語，嘴角勾起一抹野獸般危險的弧度。
牛已經吹出去了。
明天這場仗，只許勝，不許敗。
他翻了個身，聽着隔壁那放縱的叫聲，眼底一片冰冷。
“白悅，你說我安於現狀，配不上你？”
“那我就讓你看看，當你引以爲傲的那個‘軟飯男’變成了你高攀不起的樣子時……”
“你會露出什麼表情。”
手機再次震動。
是那個花了1999元巨款買來的紅娘王姐。
【王姐：江先生，明天下午兩點，千萬別遲到！女方條件很好的，一定要好好表現！】
江城回了一個字：
【好。】
萬事俱備，只欠表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