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棠覷了裴明珠一眼。
“三姐姐,你怎麼亂說話!”
林婉沒有看她。
而是看着琉璃盞上的花卉紋路,在光線的折射下多彩,冷聲道:
“裴明珠,你的教養呢,喂進狗肚子裏了?”
裴明珠臉色鐵青,尖叫出聲。
“你教養才喂進狗肚子裏了!”
林婉的聲音冷了下去。
“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,張口閉口說自己堂妹不配當妾,不是沒有教養,是什麼?”
裴明珠執拗道:“我說錯了嗎?!”
林婉還不嫁人,該不會是想勾引她哥哥們吧!
話音剛落。
不遠處,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。
“你們三個在鬧什麼?”
裴硯不知何時來了。
他站在那裏,氣質如鬆如竹,玉冠束發,墨色的眸子透着威嚴。
三人起身行禮道:“大哥哥/世子爺。”
裴明珠起身,上前幾步。
“大哥哥,是林婉想打着國公府的幌子給自己找一門好親事。”
“我不想讓她玷污裴府的清譽,才出言斥責了幾句,想讓她別癡心妄想。”
“誰知她竟然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!”
裴棠急切道:
“大哥哥,你別聽她胡說,是她先羞辱人!”
林婉緊了緊袖中質地堅硬的玉佩。
她怎麼這麼倒黴,又遇到他!
裴硯掃了眼裴明珠和裴棠,最終將目光落在低眉斂目的林婉身上。
“你怎麼說?”
冰冷的,沉重的視線碾過來。
林婉福了福身,甕聲甕氣道:
“婉兒能得老夫人庇佑,在府上居住至今,已是不易,不敢再奢求其他。”
裴硯眉梢微挑,似笑非笑地睨着她。
“是不敢,還是不想?”
裴明珠勾唇。
大哥哥果然聰慧,與裴棠那傻子不同,不會被林婉蠱惑!
“她是既想又敢!”
裴硯眼神一凜,偏過頭去,冷冷地看向裴明珠。
“我讓你說話了嗎?”
裴明珠聽出他生氣了,迅速認錯。
“大哥哥,我錯了。”
他沒說話。
裴明珠臉色一僵,竟覺得周圍溫度降下不少。
大哥哥他是在爲四妹妹出頭?
長房在府上本就比二房勢威,裴硯又是長房嫡子,還會是未來的家主。
她縱然有一天會出嫁,也不敢大着膽子得罪裴硯。
思及此,裴明珠開口道:
“四妹妹,林姑娘,我不應該多嘴。”
林婉頷首,眉心卻沒舒展。
剛剛那句話,是裴硯在敲打她不能從國公府出嫁。
她得另做打算。
裴棠怕裴硯訓斥她,縮着肩膀,極力降低存在感,聞言心中暢快不已。
不過,大哥哥怎麼會多管閒事,出手幫她?
他不是最厭煩女兒家爲小事爭吵嗎?
*
林婉回到春水院。
芍藥停下手裏的活計。
“姑娘,玉佩送回去了嗎?”
林婉取出紅漆木盒,把玉佩放了進去。
“沒有送回去,今天發生了點意外。”
芍藥疑惑,今天不送,難不成是想明天送去嗎?
要是留在身邊,難保不會被人發現。
“姑娘是打算明天去送嗎?”
林婉搖頭輕嘆:“不送了,藏着。”
芍藥輕聲道:“爲何?”
林婉道:“我回院子時路過玉鬆居,許是因爲昨夜那場意外,玉鬆居的守備森嚴許多,很難瞞天過海。”
林婉打開櫃門,將紅漆木盒藏在黑漆描金山水圖頂箱立櫃的最裏面。
又欲蓋彌彰地放了幾件衣裳遮掩。
她揉了揉眉心,換上寢衣,躺在床上輾轉反側。
……
裴硯處理完公務後入睡,竟然荒唐地夢到了昨夜的那個丫鬟。
她在低吟啜泣,柔軟的青絲掩住臉龐。
遺憾的是,他沒有看清臉。
可女子的身體卻嬌軟得不可思議,一觸即化。
這一刻,裴硯驟然睜開眼眸!
他眉心擰起。
活了二十幾年,第一次做這種夢。
一個時辰後。
剛睡不久的江渡被召來書房。
“公子,大半夜叫屬下來有何要緊事?”
男人墨色的烏發半幹,指骨握着毛筆,墨汁滴在絹紙上,像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。
“進來,門關上。”
“遵命!”
江渡轉身關門時格外警惕。
這麼晚喊他過來,絕對是有機密任務要交給他了。
誰不知道大公子是御前紅人?
日理萬機,夜以繼日地處理公務。
能讓大公子慎重對待的事,想必是十分棘手了。
江渡上前幾步,看見書案上的紙張都被揉成一團。
他愣住。
難道說陛下特意交代公子閱後即焚,但是公子另辟蹊徑,閱後即揉?
裴硯清了清幹啞的嗓子。
“查到了嗎?”
江渡眼睛一亮。
“公子原來是問這個,查到了!”
裴硯執筆的手頓了頓。
“是誰?”
江渡明白過來,公子是在詢問刺殺他的人。
“刺殺與燕王府脫不了幹系!”
裴硯眼神驟然冷下去,指尖點了點狼毫毛筆,冷笑一聲,“燕王?”
燕王是當今陛下的兄長。
年少時酷愛騎馬,致使雙腿殘疾,無緣奪嫡之爭。
“公子想如何做?”江渡問。
裴硯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,他無聲笑了笑,“把刺客屍體送回去。”
江渡:“屬下去安排。”
裴硯頓了頓,才問:“……昨晚上的丫鬟查出來了嗎?”
“沒有。”江渡道。
裴硯眼眸掃過書案上的紙團,淡淡道:“繼續查。”
江渡沉思片刻。
“屬下覺得或許不是丫鬟,是府上其他姑娘。”
“有沒有一種可能,是您今日見過的那位表姑娘?”
裴硯微微皺眉,像是聽到了笑話。
“林婉?”
江渡猜測道:“屬下覺得她行蹤可疑,且今日出府買過避子藥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