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桑雖全程沒有說話,但是錢最終都進了她的小荷包裏。
清水村的村民一輩子靠着山,卻家家戶戶都以種田爲生,一來山上實在危險常有野獸出沒,聽說還有人遇到過熊,二來村民們沒有沈獵那麼好的身手。
夏日裏凡是砍柴或者采野菜的人,也都只敢在周圍轉一轉,不敢像沈獵一樣往深林中鑽。
因而秦桑不知道原來打獵這麼賺錢。
僅僅一只狐狸,就能抵得上家裏一年得收成了。
可她同時又忍不住擔心起來,賺得越多就說明風險越大,每一文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險換來的。
秦桑迷迷糊糊的想着,待存夠了錢,還是買幾畝地好。
揣着鼓鼓的荷包,秦桑連亂看都不敢了,她聽說鎮子上有許多偷兒,可萬萬不能丟了。
走了一個多時辰的山路,又賣了肉和皮,轉眼就到了晌午。
沈獵帶着秦桑回了那條食街上,趕上午飯口,這會人更多了。
秦桑猶猶豫豫,慢吞吞的開口,“沈大哥……我們別進去了。”
沈獵停下步子,剛剛他看見秦桑的眼睛都快要黏在餛飩攤上了,這會怎麼又不想進去了?
直到看見秦桑的一只手緊緊的護在腰裏的荷包上,他這才明白了什麼。
原來是怕人多丟錢。
沈獵想了一會,也沒強硬着要求她跟着自己進去而是轉身去了另外一條街。
這條街要相對冷清了一些。
秦桑不識字,只跟着沈獵進進出出一家又一家。
什麼?租一頂描金小轎一天要四百文?隨行的轎夫和嗩呐也要兩百文。
秦桑知道成一次親要花銀子,卻不知道要花這麼多,她有些心疼。
可是沈獵偏偏不給她心疼的機會,直接拿出陳穗娘給的二兩銀子,付了錢,與店主說好地址和時間後,便拉着秦桑去了下一家。
棉布是一定要買的,一匹五十文、絹布貴一些一匹要七十文。
花生、喜餅、鞭炮、喜糖、雞肉、鴨肉、魚肉、酒水。
雜七雜八的買了一通後,不僅秦桑的荷包見底,就連陳穗娘給沈獵的二兩銀子都被他花光了一半。
秦桑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,早就沒有了來時候的高興勁。
她覺得這些銀子就該好好的存起來,留着日後買地用。
沈獵帶着秦桑先將買來的東西擱在了熟識的鋪子裏,接着又帶她去了那條沒有進去的食街上。
身上沒有了錢,秦桑便不怕被偷了,兩人在餛飩攤上坐下後,沈獵要了兩碗。
六文錢滿滿一大碗,或許是香味勾的秦桑感覺到自己真的餓了。
第一口吃進嘴裏時,秦桑險些哭出來,第一次進城、第一次吃餛飩。
而且餛飩還這麼好吃,這些都是沈家給她的,是沈獵給她的,秦桑覺得這兩天的日子她都如同走在雲端上,身子輕飄飄的美到不真實。
若是日後一直能過這樣的日子,怎麼樣都值了。
她吃的很慢,還沒吃到一半時,沈獵已經吃完了。
他坐在秦桑的對面,不一會便看的出了神。
大概是真的喜歡吃,秦桑的每一口都極爲認真,要嚼二十幾下才咽下去。
沈獵莫名的覺得,同樣的餛飩好似秦桑碗裏的要更好吃一些。
而且她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好看。
攤位上的店主是個實在的,一碗餛飩整整放了三十個,吃到最後秦桑實在吃不下,可是浪費糧食有罪,她便生出了帶回去的想法。
這個時候天氣涼,想來也不會壞掉,秦桑猶猶豫豫的同沈獵講了自己的意思。
誰料沈獵卻毫不顧忌的直接將秦桑面前的碗端過去,就着她用過的勺子三兩口吞了個幹淨。
秦桑後知後覺的有些耳熱,她雖有心提醒,可是還沒張嘴便已經泄了氣,最後只好眼睜睜的看着餛飩一個接着一個的落進了沈獵的肚子裏,
倆人買的東西太多,回去時沈獵雇了一輛牛車。
牛車雖不如馬車快,但是勝在便宜,秦桑坐在牛車上遠遠的望着天邊的落日。
眼前便出現了一對絨花,大紅的顏色,以銅絲爲骨,蠶絲爲絨,非常漂亮。
沈獵依舊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,把東西給秦桑後又轉過身子繼續趕車。
秦桑看着手心裏的東西,一時竟想不起來他是什麼時候買的。
這麼一天下來,秦桑已經沒有那麼怕沈獵了,尤其是今日一整天他都攥着自己的手腕,叫她無比的安心。
“謝謝!”她聲音不大,卻足以讓沈獵聽見了。
她說過太多次的謝謝,沈獵有些不大痛快,一家人總謝來謝去的成什麼樣子。
不過就是順手買的一對絨花而已。
牛車慢吞吞的爬在山路上,夕陽即將沉到山後面時,兩人遇到了村子裏的徐老漢。
他滿身的酒氣,就躺在路邊的草窠子裏,這個季節的晚上,能凍死人。
沈獵沒猶豫直接從牛車山跳下去,抓住徐老漢的衣領,將人給拎上了車。
徐老漢的娘子早就死了,又無兒無女,頭幾年,王婆子曾經張羅着叫他跟趙秀雲寡婦搭夥過日子,可趙秀雲哪裏會願意。
她嫌棄徐老漢窮,又嫌棄他瘦的跟小雞子一樣,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,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可打那之後,徐老漢開始喝起了花酒,手裏頭但凡有點子錢,都拿去鎮子上送到娼館裏了。
不僅如此他還逢人就誇那是個好地方,那裏的小娘子個個兒身軟體香,睡上一夜,別提多得勁了。
沈獵的勁兒不小,徐老漢被磕的哎呦一嗓子,“哪個不長眼的敢踢老子。”
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,就瞧見對面坐着個小美人。
“哎呦……”徐老漢咧開嘴笑,露出一口大黃牙,“這位娘子是什麼時候來的,我怎麼沒見過?”
秦桑聽他喝的大,竟把自己認成成了娼館裏的人,臉頓時氣紅了,這些年不是沒有人拿她的身世當成過笑柄,說她娘是娼館裏的雞,而她就是老母雞生下的小母雞。
“你……”秦桑一張嘴,委屈聲都跟着跑了出來。
徐老漢不僅嘴上不幹淨,迷迷糊糊的還想要動手,秦桑往沈獵的身邊湊了湊。
沈獵剛剛一直在趕車,察覺到秦桑靠過來,他回頭看了一眼,就只見她眼圈紅紅一副要哭了的樣子。
而車尾的徐老漢還在那滿嘴噴糞。
沈獵的臉黑如鍋底,當即一揚趕車的鞭子,狠狠的抽在了徐老漢的臉上。
鞭尾擦過的地方瞬間腫起老高來,徐老漢捂着臉嗷嗷叫喚了幾聲,酒也漸漸醒了。
他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只覺得自己臉疼的厲害。
待視線逐漸清明,看清了眼前的人和身下的牛車後,這才察覺自己又被人撿到了。
“謝謝阿!”徐老漢哼哧哼哧的出聲,又問秦桑,“你是哪個村子上的?”
秦桑知道徐老漢喝酒喝的腦子已經不好了,也不願意同他計較,“清水村。”
徐老漢一聽,今兒倒是幸運,不僅有牛車坐,還遇上個同村人。
他又瞥了一眼牛車上的東西,這不看還好,一看眼睛瞬間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