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流程,快得讓溫寧蕤有些恍惚。
工作日早晨的民政局,人並不算多。
時硯牽着她走進去,找到相應窗口,遞上早已準備齊全的證件材料。
工作人員接過材料,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,尤其在氣質淡漠矜貴的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他似乎認出了這位時常出現在財經版面的風雲人物,眼中微微瞪大,閃過幾分吃瓜的震驚。
但很快便恢復了專業態度。
“……兩位先填一下申請表。”
工作人員強裝鎮定地遞過來兩張表格和筆。
二人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,溫寧蕤捏着筆,指尖有些涼。
表格上那些其他的欄目很好填,可當筆落到“婚姻狀況”那一欄時。
她的心跳還是漏跳了一拍。
溫寧蕤偷偷抬眼,瞥向身旁的時硯。
男人坐姿隨意,個子拓落挺拔,長腿在有限的座位間顯得有些無處安放。
他本就生了一張好皮囊,不苟言笑的時候,周身就有一種矜冷感。
此刻,時硯俊美的臉色如常散漫,眼睛裏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,薄唇微勾,看上去心情不錯,下筆極爲流暢果斷。
察覺到她的目光,他側過頭,挑眉:“怎麼,不會填?”
“不、不是……”
溫寧蕤慌忙低頭,趕緊在自己的表格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信息。
配偶姓名那一欄,她停頓了一下,緊接着,極其認真地寫下了“時硯”兩個字。
填好表,接下來是拍照。
時硯和溫寧蕤在紅色背景布前並肩坐下。
攝影師是個熱情的中年阿姨,指揮着:“兩位,靠近一點。”
“對,先生可以再往新娘這邊靠靠……笑容,自然一點,哎對!”
溫寧蕤身體有些僵硬,努力想彎起嘴角,卻覺得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。
就在這時,肩頭一沉,是時硯的手臂自然地環過來,虛虛攬住了她的肩,將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。
屬於他的溫度和淡淡的冷杉味氣息瞬間將她包裹。
“溫小五,緊張什麼。放鬆點,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逼婚。”
他偏過頭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痞裏痞氣地低語,“笑一個唄,時太太。”
這三個字,直直撞進了溫寧蕤的心底。
她瞬間感覺有一股熱意從心口直沖臉頰,染紅了耳垂。
仿佛有細小的電流自被觸碰的肩頭竄開,蔓延至四肢百骸,慌亂與隱秘的甜,交織成內心的悸動。
讓她緊繃的神經都鬆弛了些許。
溫寧蕤終於不再忸怩,微微側身看向鏡頭。
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,梨渦深陷,眉眼彎彎的,像月牙。
這還是重逢以來時硯第一次見溫寧蕤笑。
姑娘膚色白淨清透,一雙杏眸清澈瑩潤,還是那副單純幹淨得不行的模樣,像一朵溫軟的白山茶。
讓人看一眼,心都要融化了。
而時硯,也在那一瞬間,扯起了嘴角。
不是平日那種囂張或玩味的笑,而是一個很淡卻透着明亮與滿足的笑意,眉宇間的鋒銳都被柔和了。
咔嚓。
畫面定格。
照片上,穿着白襯衫的兩人肩並肩。
男人英俊硬朗,眉眼舒展,滿是意氣風發的笑意;女人乖軟清麗,臉頰微紅,笑容羞澀卻溫柔。
背景是鮮豔的紅,映着他們眼中細碎的光。
最後,鋼印落下,重重敲在二人心上。
兩本嶄新的結婚證被推到他們面前。
溫寧蕤看着並排貼着的兩張照片,還有旁邊“結婚證”三個燙金大字,久久回不過神。
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早晨,在經歷了八年分離和兩日混亂的重逢後。
她將自己的人生,以這種荒唐又義無反顧的方式,和他綁定在了一起。
直到時硯伸手,拿起了屬於他的那一本,仔細看了看,又伸手,將她面前的那一本也拿了過去,一起握在手裏。
“這個,我保管。”
男人湛湛黑眸笑意涌動,將兩本結婚證穩妥地收進了自己西裝的內袋,貼近心髒的位置。
薄薄的嗓音裏涼意混着笑,還有點故意的痞壞。
然後,他重新牽起她的手,掌心相貼,比進來時握得更緊。
十指相扣,仿佛真的怕她隨時會反悔跑掉。
“走了,時太太。”
時硯側目看她,窗外明亮的陽光落在他眼底,漾開細碎而璀璨的光。
那裏面盛着的,是前所未有的明朗與篤定,那麼張揚肆意。
“回家。”
他說,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調子,混不吝。
溫寧蕤被時硯牽着,一步一步走出民政局的大門。
冬日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,有些晃眼。
她眯了眯眼,回頭看了一眼那棟剛剛走出的普通建築。
一切都真實得不像夢。
她真的,嫁給了時硯。
……
回到時家別墅。
庭院角落,幾株白山茶開得正盛。
薄薄光霧裏,瓷白的花瓣層層疊疊,在墨綠枝葉間半攏着,沾着未晞的露水,清極,豔極,不染塵囂的溫柔。
時硯修長冷白的手指鬆了鬆領口,示意溫寧蕤在客廳沙發坐下。
男人沒什麼正形的窩進沙發裏,唇角勾着淺弧,一雙湛黑的眸子溺着意味不明的笑,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。
狀似漫不經心,可視線相接的一瞬,又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壓迫感。
溫寧蕤被他看得心慌,蜷着手指,掌心已經被指甲抵出了半月的白痕。
幾乎快要頂不住他這樣的注視。
“高銘傑。”
終於,時硯不再逗她,喚了一聲。
一直安靜待在客廳一角的高銘傑和另一個助理立刻上前。
將幾個文件袋,幾張銀行卡,以及好幾個首飾盒統統放到了溫寧蕤面前的茶幾上。
“太太。”
高銘傑語氣恭敬,“這是時總特意吩咐爲您準備的。”
溫寧蕤歪着腦袋,不明所以。
時硯勾唇,側臉輪廓英雋,微抬了抬下巴,示意她,唇角笑意未減:“看看。”
他視線灼灼,落在她的臉上,眸中仍有未散盡的溫柔繾綣纏繞。
溫寧蕤有些疑惑,先打開了那個絲絨首飾盒。
盒蓋掀開的瞬間,那枚璀璨的克什米爾藍寶石戒指流淌出動人心魄的湛藍光澤,華麗得令人屏息。
她指尖顫了一下,沒有去碰那枚戒指。
而是合上了盒子,輕輕推到一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