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,夜裏打的。”秦天點頭,也沒有隱瞞。
中年男人直起身,看着秦天,眼神閃爍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還有?”
“看你要多少。”秦天把樹葉重新蓋上一半:“這一塊,只是其中一小部分……”
中年男人沉默了幾秒鍾,似乎在權衡。
然後,他咬了咬牙,壓低聲音:“我要……至少三十斤……肥膘不能少……有嗎?”
三十斤。
秦天心中一動。
這可不是個小數目,一個人家很難短時間吃完,除非……分掉,或者有其他用途。
“有。”秦天回答得很幹脆:“價格怎麼算?黑市上豬肉什麼價,你清楚,野豬,更稀罕,肥膘厚,價錢得往上走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中年男人顯然有備而來:“按黑市最高價,一塊二一斤,我再加兩成,一塊四毛四一斤,三十斤,就是四十三塊二,我給你湊個整,四十四塊……另外……”
中年男人頓了頓,從懷裏摸出一個小本子,翻了翻,撕下幾張票:“我再給你十斤全國糧票,五尺布票,怎麼樣?”
這價碼,在六零年,絕對算得上是天價了。
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也就二三十塊。
四十四塊錢加上這些票,購買力驚人。
秦天臉上沒什麼表情,心裏卻飛快盤算。
對方這麼痛快加價加票,一是野豬肉確實難得,二是恐怕不止他自己要,急着要,甚至可能關乎某些人情或者打點。
“可以。”秦天點頭,“但要現錢現票,東西……不在這裏。”
“在哪?”中年男人立刻追問,顯得有些急切。
“你得跟我走一段,不遠,保證安全。”秦天指了指河灘下遊更偏僻的一片蘆葦叢:“東西在那。”
這是他早就想好的。
不可能直接從空間往外掏,得有個看似合理的藏匿地點。
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,看了看秦天瘦削但挺直的身板,又看了看那塊誘人的樣品肉,最終對肉的渴望占了上風。
“行……帶路……”
兩人一前一後,踩着露水打溼的荒草,朝着蘆葦叢走去。
中年男人警惕性很高,始終和秦天保持着幾步距離。
到了蘆葦叢邊,秦天示意他停下。
“你在這等着,我去取。”
說完,秦天獨自鑽進茂密的蘆葦叢。
借着蘆葦的遮擋,秦天迅速從空間裏,按照三十斤的分量,切下了兩大塊最好的腰條肉和後臀肉,肥膘都很厚。
又用準備好的、更厚實的大片蘆葦葉胡亂包了,弄成兩個大包,這才拎着走出來。
看到秦天真的拎出兩大包肉,中年男人眼睛都直了。
他趕緊上前,接過一包,掂了掂,又打開另一包仔細查看。
成色和樣品一樣好,甚至更好。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中年男人連說兩個好字,臉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。
他迅速把肉裝進自己帶來的那個舊布袋子,然後,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和票。
厚厚一疊毛票和幾張大團結,還有那幾張珍貴的票據。
他數了一遍,遞給秦天。
秦天接過,也仔細數了一遍。
錢沒錯,四十四塊。
糧票十斤,全國通用的,硬通貨。
布票五尺,也是好東西。
“成交。”秦天把錢票小心揣進懷裏。
中年男人如釋重負,拎着沉甸甸的布袋,臉上露出笑容:“小夥子,手藝不錯,以後要是還有……特別是這種肥貨,可以找我,我姓趙,在縣裏文化館工作,每個禮拜三、六早上,我多半會在黑市那邊轉轉。”
這是想建立長期聯系了。
秦天心中了然,點點頭:“成,有貨我會留意。”
兩人不再多話,迅速分開。
中年男人朝着縣城方向快步離去,腳步都輕快了不少。
秦天則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裏,這才轉身,朝着相反方向離開。
懷揣着巨款和票證,秦天沒有立刻回山。
秦天重新進了縣城。
天已經大亮了,街上行人多了起來,穿着灰藍黑爲主的衣服,行色匆匆。
供銷社、副食店門口已經排起了不長不短的隊伍。
秦天先找了家早點鋪子,花了五分錢和二兩糧票,買了兩個雜糧饅頭和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,就着免費的鹹菜疙瘩,狼吞虎咽地吃了。
熱食下肚,渾身都舒坦了。
然後,秦天開始采購。
手裏有錢有票,心裏不慌,但也不能太扎眼。
秦天先去供銷社。
裏面光線昏暗,貨架上的東西不多,但擺放得整整齊齊。
售貨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,打着哈欠,愛搭不理。
“同志,買棉花,還有被面被裏。”秦天開口。
售貨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指了指櫃台後面:“棉花憑票,一人一年就那點定額,被面被裏要布票。”
秦天掏出剛得來的布票和錢:“五尺布票,能做一套被褥嗎?棉花……我多加點錢,能不能想想辦法?”
秦天說話時,手指在櫃台上不經意地敲了敲,下面悄悄壓了一張五毛的毛票推過去。
那售貨員動作頓了一下,目光在秦天臉上和那張毛票上掃過,臉色緩和了些:“被裏被面勉強夠,得用最次的那種白粗布,棉花嘛……庫裏好像還有點處理貨,彈得不太勻,你要不嫌棄,可以勻你三斤,按議價,一塊五一斤,不要票。”
“行……”秦天立刻答應。
三斤棉花雖然薄了點,但加上自己原來的破絮,湊合着能頂一頂。
白粗布就白粗布,總比沒有強。
交了錢票,拿到一卷粗糙的白布和三斤手感有些硬結的棉花,用舊報紙包了。
接着是鍋碗瓢盆。
鐵鍋要工業券,他沒有。
只能買了個厚重的陶土罐,可以當鍋用,也能儲水,花了一塊二。
兩個粗瓷海碗,四個盤子,一把筷子,一個葫蘆剖開的水瓢,總共花了不到三塊錢。
這些東西不要票,但也不便宜。
油鹽醬醋是大事。
鹽巴憑票供應,每人每月有限量。
秦天剛來,沒本沒票。
他試着問了問,售貨員直接搖頭。
倒是食用油,角落裏擺着幾個大缸,貼着議價的紅紙。
菜籽油,兩塊五一斤,貴得離譜。
秦天咬牙打了半斤,用自帶的瓦罐裝着。
醬油和醋也各打了半斤,都是議價,花了將近一塊錢。
一小包不要票的、最便宜粗鹽,花了兩毛。
最後是糧食。
秦天走到賣雜糧的櫃台,玉米面一毛二一斤,要糧票。
高粱米一毛,要糧票。
紅薯幹五分,也要票。
秦天手裏有十斤全國糧票,這是好東西,但他舍不得全花在這裏。
秦天正猶豫,旁邊一個蹲在牆角、揣着手的老農模樣的人,忽然湊過來,極低聲音問:“後生,要糧不?玉米碴子,不要票,一毛八一斤。”
黑市販子,都滲透到供銷社裏邊了。
秦天看了他一眼:“成色怎麼樣?多少?”
“自家種的,幹淨,要多少有多少。”老農示意他往外走。
兩人走到供銷社後巷僻靜處。
老農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口袋,打開,裏面是黃澄澄、顆粒均勻的玉米碴子,看着確實不錯。
“來三十斤。”秦天估算了一下。
五塊四毛錢,不要票,能頂不少時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