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素柔:……
她聽不懂,便索性也不多問。
反正他就要走了。
殷素柔緊了緊藏在黑袍袖底的手,“對了,我當年曾問過你,你既然見過我的兩個哥哥,可知他們是怎麼死的?”
蕭鬱的手,慢悠悠轉着烤魚,不假思索,淡泊道:“時間太久,不記得了。”
殷素柔一陣失望,站起身,牽着少岐的手:“我該回家了。”
蕭鬱也站起身,話鋒一轉:“不過,孤回國後,可以幫你打聽一下,若是尋得二位少將軍的屍身,必定送還。”
殷素柔心頭一震,無限驚喜望着他:
“真的?你是太子,一定認得戰魔焚川,你若見了他,可否 命他交還我兩個哥哥的屍身?”
蕭鬱眸子極其細微地晃動了一下,“身爲一國儲君,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。”
“太好了!蕭鬱,謝謝你!”殷素柔第一次對他笑。
笑容,如春花般燦爛。
現在,在她眼裏,他算是一個君子。
蕭鬱仿佛吃了顆糖,嚐到了一絲絲甜味。
他道:“其實,孤本可以跟你談點條件,甚至要挾一番……”
殷素柔剛剛的笑容就立刻凝固。
然而,蕭鬱又道:“但是,今天剛好是初一,孤每逢初一十五,都會做善事,當好人。”
他看着她,目光灼灼。
殷素柔:……
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,但現在落在他手裏,也不能逞強,只好老老實實,匆匆告辭,拉着弟弟回城。
回城的路很遠。
殷素柔牽着弟弟在前面走。
蕭鬱的馬車,遠遠跟在後面。
殷少岐到底是小孩,又本就生得胖,走了個把時辰,就再也走不動了。
可是他也不吱聲,只是腳步越來越沉。
眼看着,天就要黑了,城門就快關了。
“上車吧。”馬車跟了上來,蕭鬱掀開窗簾,沖他們笑。
殷素柔不想回家時給人看見,她從北昊太子的車裏下來。
但舍不得弟弟受苦,想了想,到底是點頭了。
等上了車,殷素柔坐得遠遠地。
“不準跟旁人提起今天的事。”她帶着半命令的口吻道。
蕭鬱:“汪!”
“還有,忘了你給我渡氣的事。”
“汪!”
“待會兒,我提前兩條街下車。”
“汪!”
殷少岐看看他姐,再看看這狗東西大哥哥一直學狗叫,驚得小嘴張着,合不攏。
臨到城門前,大門已經關了。
殷素柔從懷裏掏出帥府印信,遞給外面趕車的親隨:
“把這個殷家帥府印信,給他們看,就會開門了。”
那親隨依言去辦,果然,沒多會兒,城門便重新打開。
馬車入內,門再次關閉。
殷素柔帶着弟弟在離家兩條街的地方下車,自行走了回去。
蕭鬱爲避嫌,也沒有下車相送。
直到目送她姐弟倆到了帥府門前,才放下窗簾。
“殿下。”外面趕車的親隨喚道。
“何事?”
前面車簾被掀開。
蕭鬱視線穿過車簾,朝前面望去,前面長街下,見裴玄清正騎着馬,恨恨望着他這邊。
“走吧。”蕭鬱不理,靠向後面。
簾子撂下,馬車緩行,經過裴玄清身邊。
蕭鬱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挑開車窗,手裏拿了只女子的帕子,送到鼻息下輕輕嗅了嗅,瞟了裴玄清一眼,又挑釁般的落下窗簾。
裴玄清一眼看見帕子上有斑斑血痕,還有角上繡的素心蘭。
那是小柔的帕子。
爲什麼會有血?
他聽說她天黑未歸,四處去尋,結果,她……,她與這北昊狗在車上私會!
裴玄清當即紅了眼。
……
殷素柔回府,林氏和殷婉蓉帶着滿院下人全都圍了上來。
林氏裝模作樣用帕子試着眼角:
“哎呀,總算回來了!妾一直擔心着是不是出了什麼事,真怕沒辦法跟帥爺交代啊!”
殷素柔:“想點好的行麼?姨娘最近院子裏養了烏鴉?”
殷婉蓉也過來攙扶殷素柔:
“三姐,你不要緊吧?”
殷素柔拉過她的手,笑道:“別人都道我姐弟倆貪玩,唯獨你怎麼知道我出了事?”
殷婉蓉一驚,滑膩的手想要縮回去,可是,被殷素柔抓得緊緊地。
殷素柔:“好妹妹,你以爲我會出什麼事?我大半夜地回來了,是不是嚇了你一跳?”
說完,突然將手一放,閃得殷婉蓉往後一退,差點摔倒。
她嬌柔欲哭:“姐姐,你說這樣的話,妹妹一片好心,全成了驢肝肺,真的好傷心……”
“傷心就去抓副藥養養。”殷素柔牽着弟弟回房安置。
她回來時路上,已經囑咐過少岐,什麼話能說,什麼話不能說,小胖孩都乖乖記下。
所以回府後,也沒多言。
待弟弟睡下,殷素柔又將馬房的管事招來。
“今日出門的馬,哪個牽的?出門前,可有查驗過馬匹有無異樣?”
管事知道三小姐的雷霆手段,“三小姐息怒,是小的親手牽的馬,但是小人今日辦事不利,的確沒有查驗馬匹。”
殷素柔擺弄桌上的棋子,“你拿了人好處,也辦了事,就蛇鼠一窩,護着那人了?看來是這些年,你在這帥府裏拿了不少好處,已經忘了誰才是主子了。”
她用拇指扣住一枚棋子,手心向下,送到管事面前:
“我這裏有顆棋子,你說是黑是白?若說對了,今日之事,就算過去了。若說錯了,立刻杖斃!到底是對是錯,就讓老天決定你的命運了。”
管事霎時間急得額頭上已經冒了汗。
哆哆嗦嗦盯着那一只素手半晌,才道:“白……白……不對,黑,黑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