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得殷少岐睜大眼睛:“你好好一個人,怎麼學狗叫?”
殷素柔:“因爲他是北昊的狗東西!”
說着,一鞭子打在少岐的馬屁股上,兩人丟下蕭鬱,揚長而去。
可是,沒跑出多遠,殷素柔的馬突然開始發狂,口吐白沫地狂奔,無論怎麼勒緊繮繩都不肯停下來,一路向前沖去。
“阿姐——!”嚇得殷少岐在後面頓時哭,怎麼都追不上。
手忙腳亂中,從馬背上跌了下去。
“少岐——!”殷素柔騎術本是不錯的,可回頭見弟弟墮馬,頓時慌了,一人一馬,歪歪斜斜,朝着陡坡下面的亂石灘奔去。
馬沖進亂石灘,沒跑多遠便扭了腳,因爲沖力太大,連人帶馬一道空翻了起來,齊齊跌入下面湍急的大河中。
殷素柔的頭撞到河底的時候,腦袋轟地一下,便漸漸失去意識,兩眼徹底陷入黑暗之前,只看見一只手朝她抓來。
接着,水聲在耳邊不住汩汩作響。
她感覺自己身體不斷上升,似是被什麼托着離開了水面,之後又躺在了硌得骨頭生疼的亂石灘上。
有人用力摁壓她胸腔,耳畔是孩子的哭聲和叫聲。
“姐!阿姐——!阿姐你快醒醒啊!”
聲音很遠,但分辨得出是少岐。
殷素柔感覺一大股水被從胸腔深處壓迫着吐了出去,接着便有氣息渡了進來。
少岐的哭聲,越來越清晰。
不能死,要活!
殷素柔拼命攫取那從口中渡進來的氣息,活下去,活下去!
終於,猛地一口氣倒抽上來。
如撕開迷瘴,終於從另一個世界逃了回來。
一睜眼,就見一張溼漉漉的男人的臉,離得極近,正在緊張地看着她。
她認不出他是誰,卻認出他耳畔的精鐵箭頭。
蕭鬱!
“你在幹什麼?”殷素柔騰地坐起來,戒備叫道。
緊接着,又一張小胖臉擠進他倆中間,牢牢將她抱住:
“阿姐,你沒死,太好了!”
殷素柔見弟弟全須全尾,人好好的,頓時也將小胖孩抱住。
殷少岐在她懷裏開心地蛄蛹蛄蛹,“阿姐,剛才我從馬上跌下去,是這個狗東西大哥哥救了我。他還一直追着你跳進河裏,把你給撈上來了。”
殷素柔看了一眼蕭鬱,不情願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:“多謝。”
蕭鬱坐到一邊,咬了一下薄唇,還沒等說什麼,就聽殷少岐嘰嘰喳喳繼續道:
“阿姐,狗東西大哥哥說,只要他跟你親嘴兒,你就不會死了,我以爲他騙我,他說親給我看……唔……!”
那張叭叭叭的小嘴兒,連帶着小胖臉,全被蕭鬱一只大手給結結實實捂住了。
殷素柔:……
蕭鬱:……
啪!
一聲脆響。
殷素柔給了蕭鬱一巴掌。
“誰準你親我!”
但是這次,打得不重。
雖然知道渡氣可以救命,但她清清白白的女兒家,給他碰了,總是要討回來的。
蕭鬱挨了揍,也不惱,摸着被打的那邊臉,低頭笑,又淺淺舔了一下唇,分明在氣她。
“我去將衣裳脫了晾幹,你不準看。”
殷素柔:???“誰稀罕看你!”
蕭鬱:“你不脫?”
殷素柔抱緊自己:“我爲什麼要脫!阿嚏!”
她全身都溼透了,這麼水淋淋地裹着不是辦法。
這時,遠處幾個親隨走來。
一個道:“殿下,衣裳取來了。”
另一個:“殿下,查驗過馬匹,是被人做了手腳。”
蕭鬱拎了一套男人的袍子丟給殷素柔:“孤出城散心,隨行沒帶女裝,你將就一下。”
“算你好心。”殷素柔極小聲嘟囔了一句,接過他的衣裳。
過了一會兒,兩人都換好衣裳。
蕭鬱換了套月白色的南燕圓領錦袍常服,如一株蘭芝寶樹,但領口第一顆扣子敞開,又平添幾分恣意灑脫。
已經有親隨生了篝火。
殷素柔裹着的那件,是蕭鬱的寬大黑色錦袍,織了唳天振翅的黑鶴暗紋,上面沁着淡淡的熏香味,先冷後暖,與京城中男子常用的龍腦香、檀香皆不同。
是雪中春信。
“你的馬不成了,待會兒衣裳幹了,要不要坐孤的馬車送你回家?”蕭鬱回來,坐下,有意無意看了殷素柔一眼。
她本就生得白膩,如牛乳凝成的瓷人兒,這會兒裹在他的黑色大袍中,便顯得無意間露出的那一寸玉頸驚人的細嫩。
“不必了,我們自己走回去便是。”殷素柔謹慎地將弟弟抱緊。
她凌辱了他五年,不得不說,每次都是仗勢欺人,以多欺少。
如今,姐弟倆在荒郊野外,落在他手裏,又衣衫如此狼狽,不得不處處提防。
可是,蕭鬱突然向她伸手。
殷素柔本就受了驚嚇,立刻如小兔子縮了縮。
可依然沒躲過他的手。
蕭鬱幫她把領口拉緊了,之後朝旁邊丟了個眼色:
“你想隨便給別的男人看到?”
殷素柔見自己誤會了,只好尷尬“哦”了一聲。
她頭回在他面前老實地像只鵪鶉。
蕭鬱看了眼篝火邊晾着的女子衣裙,眉稍輕輕一揚:
“你的裏衣呢?”
“你幹什麼?”殷素柔把自己裹得更緊。
“溼漉漉穿着,想生病?”
“那不然怎樣?”
她總不能脫光了,把小衣晾在這裏,迎風招展,給這麼多男人看。
她現在裏面半裸着,穿着他的袍子,渾身都是他的味兒,已經夠過分了!
然而,蕭鬱不依。
“你脫下來,在這兒烤幹,我帶小胖子去玩,沒人看你。”
說着,拉着殷少岐便走。
“喂!你帶他去哪兒?”殷素柔不放心弟弟。
這是她唯一的弟弟了。
蕭鬱:“放心,他這麼肥,除了論斤賣,我撈不着什麼好處。”
殷少岐卻主動跳過去,把小胖手塞進蕭鬱掌中,“阿姐你放心,我早就認識大哥哥啦,那天我生病,把我從太學院送回家的就是他。”
“什麼?”殷素柔一怔,十二分意外。
不是裴玄清?
殷少岐歡喜地拉着蕭鬱的手晃,“我好像還吐了他一身,他都沒把我從馬上扔下去,還一直抱着我。”
“行了。”蕭鬱摁着殷少岐的腦袋,不讓他說了。
殷素柔忽然覺得,一句“多謝”,實在太輕了。
弟弟對她來說,比命都重要。
但是,她當着蕭鬱的面,也說不出什麼好話。
於是,拾了塊石頭砸在他腳邊:“快滾!”
“你阿姐讓你滾啊。”蕭鬱拉着殷少岐就走。
殷少岐還不服:“阿姐是讓你滾,阿姐最喜歡我了,從來不會讓我滾。”
蕭鬱走遠了,聲音有些聽不清,好像在說:“她最喜歡的是我,不信你去問問。”
殷少岐仰頭崇拜地看着他:“我最喜歡的也是你!”
殷素柔趁着四下無人,背對着河那邊,解開黑袍衣襟兒,將裏面貼身的胸衣和褻褲摸摸索索脫下,在火邊飛快烤幹,又趁機散開頭發順了順。
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兒,等少岐歡天喜地抓了大魚回來時,便衣裳已經穿好,連頭發都已經幹得差不多了。
蕭鬱親手烤魚,少岐一個人就吃了兩大條。
殷素柔有點吃不下。
“蕭鬱,你沒必要爲我們姐弟做這些。”
蕭鬱看着她滿頭散開的青絲,隨着風輕舞,比平日裏的靈動又多了許多嫵媚,“不然呢?看着?”
“我折磨了你這麼多年,你卻以德報怨?我知你也不是什麼好人。”
“那你就當是報恩。”
“報什麼恩?”殷素柔才不信他的鬼話。
蕭鬱沖她一笑,“報你曾可憐過我的恩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