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蘇曼哼着小曲兒，心情極好。
她榨幹了陸戰的私房錢，心情能不好嗎。
陸戰則完全相反。
他一晚上沒睡好，腦子裏全是昨天辦公室裏那活色生香的畫面。
還有她最後那句“晚上繼續檢查作業”。
他等了一晚上，結果那女人洗漱完倒頭就睡，睡得像只小豬，呼吸都帶着香甜氣。
只留他一個人，睜着眼，在黑暗裏煎熬到天亮。
他感覺自己被這個女人當猴耍了。
“老公，走吧。”
蘇曼已經收拾妥當，站在門口沖他招手。
陸戰沉着臉，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後。
兩人一前一後地往縣裏最大的供銷社走去。
一路上，陸戰都刻意保持着一米開外的距離，渾身散發着“生人勿近”的冷氣。
蘇曼也不在意。
男人嘛，鬧點小別扭，哄哄就好了。
八十年代的供銷社，永遠是縣城裏最熱鬧的地方。
人頭攢動，聲音嘈雜。
櫃台裏穿着藍色工作服的售貨員，個個都像是高傲的孔雀。
空氣裏混合着新布料的味道、煙草味，還有各種零食的香甜氣。
“哎呀！”
一聲嬌弱的驚呼聲響起。
一道纖弱的身影，像是沒站穩，直直地朝陸戰身上撞了過來。
陸戰下意識地側身一躲。
那身影便撲了個空，踉蹌着差點摔倒。
“姐夫？”
蘇蓮抬起頭，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驚慌和委屈。
她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，頭發梳成兩條麻花辮，看起來清純又樸素。
“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，這裏人太多了。”
她柔柔弱弱地道歉，一雙眼睛卻水汪汪地看着陸戰，帶着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。
真是冤家路窄。
蘇曼心裏冷笑一聲。
這演技，不去拿奧斯卡都可惜了。
“姐，你和姐夫也來買東西啊？真巧。”
蘇蓮像是才看到蘇曼，驚喜地喊道。
蘇曼懶得跟她演姐妹情深的戲碼。
她直接無視了蘇蓮，拉着陸戰的手腕就往裏走。
“老公，我們去那邊看看。”
那聲“老公”叫得又甜又膩。
陸戰身體一僵，想抽回手，卻被她握得更緊。
那柔軟細膩的觸感，讓他心裏那點火氣，莫名其妙就散了。
蘇蓮被晾在原地，臉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她看着兩人親密的背影，嫉妒得指甲都快掐進了肉裏。
蘇曼直奔服裝櫃台。
那個年代，供銷社的衣服款式少得可憐，顏色也大多是沉悶的藍、灰、黑。
但就在那一片單調的色彩中，掛着一條鮮豔奪目的紅色連衣裙。
是蘇聯電影裏常見的“布拉吉”款式，收腰設計，大裙擺。
那紅色，像一團燃燒的火焰，瞬間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。
“同志，把那條裙子拿給我看看。”
蘇曼指着那條紅裙。
售貨員是個中年婦女，愛答不理地瞥了她一眼。
“那裙子貴得很，還要布票，你確定要？”
蘇蓮不知何時跟了過來，一聽到價格，立刻陰陽怪氣地開口。
“姐，這條裙子也太貴了吧？”
“咱們過日子，還是要精打細算才行。”
“再說，這顏色也太招搖了，紅得跟什麼似的，穿出去人家還以爲是……”
她話沒說完，但那意思誰都懂。
在思想保守的年代，穿這麼鮮豔的紅色，容易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，說是不正經。
蘇曼像是沒聽到她說話。
她從售貨員手裏接過裙子，直接在自己身上比劃起來。
裙子的紅，襯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，更是瑩潤如玉，仿佛在發光。
她沒看蘇蓮，也沒看售貨員。
她轉過頭，仰着小臉，一雙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陸戰。
“老公，好看嗎？”
她的聲音軟軟的，帶着一絲期待和撒嬌的意味。
那一瞬間，周圍的嘈雜仿佛都消失了。
陸戰的眼裏，只剩下她和那抹刺眼的紅。
紅色的裙，雪白的膚，烏黑的發。
強烈的色彩沖擊，讓他呼吸一滯。
他想起了她昨晚睡着時，那微微嘟起的紅唇。
也想起了昨天在大院門口，她印在他臉頰上的那個吻。
都是這樣，又軟又熱的紅。
陸戰感覺喉嚨一陣發幹，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。
他沒有說話。
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，像是燃起了一簇火。
他伸出手，拿過蘇曼手裏的裙子，動作有些粗魯地抖開。
布料發出一聲輕響。
他點了點頭。
一個字都沒說，但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蘇曼笑了。
她踮起腳，湊到陸戰耳邊。
溫熱的呼吸，像羽毛一樣，輕輕掃過他敏感的耳廓。
周圍人聲鼎沸。
但她的聲音，卻像帶着鉤子，清晰無比地鑽進他的耳朵裏。
“這裙子的料子好滑，跟絲綢似的。”
“晚上洗完澡穿，肯定特別舒服。”
她的聲音壓得極低，帶着一絲氣音。
“脫起來……應該也特別順手。”
轟——
陸戰腦子裏那根叫“理智”的弦，應聲而斷。
“脫起來”……“順手”……
這幾個字，像一顆炸彈，在他腦海裏炸開。
無數活色生香的畫面，爭先恐後地涌了上來。
他甚至能想象到，自己滾燙的手掌，覆上那片光滑的紅色布料時，會是怎樣驚心動魄的觸感。
還有布料之下，她溫軟的身體……
陸戰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。
一股熱流從腹部猛地竄起，燒得他四肢百骸都跟着滾燙起來。
他猛地轉頭，死死地瞪着眼前這個點火的女人。
蘇曼卻沖他眨了眨眼，眼底全是得逞的狡黠。
下一秒。
陸戰一把從她手裏奪過那條裙子，重重拍在櫃台上。
“包起來！”
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，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氣。
櫃台後面那個原本愛答不理的售貨員，都被他這氣勢嚇了一跳。
陸戰看都沒看價格，直接從兜裏掏出一沓“大團結”，連帶着布票，一起摔在櫃台上。
動作幹脆利落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都驚呆了。
這男人，也太寵媳婦了！
蘇蓮的臉，瞬間白了。
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陸戰。
他竟然真的買了！
就因爲蘇曼幾句不清不楚的話！
蘇曼的目的達到了，但她不準備就此收手。
她的目光，又落在了櫃台另一邊。
那裏掛着幾件睡衣，其中一件是淡粉色的真絲睡衣。
在這個年代，能穿上真絲的，非富即貴。
“老公，我還想要那個。”
蘇曼指着那件睡衣，語氣更加嬌軟。
陸戰的理智還沒回籠，聽到她的聲音，身體就先一步做出了反應。
他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。
淡粉色，真絲……
那輕薄順滑的料子，仿佛已經貼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那件衣服……”
蘇曼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，像魔鬼的低語。
“什麼都不穿的時候，再穿上它，是不是會更滑？”
陸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個女人逼瘋了。
他什麼都沒說，直接又從兜裏掏出幾張大團結，拍在櫃台上。
“還有那件，一起包了！”
售貨員的眼睛都直了，手腳麻利地把兩件衣服都裝好，生怕他反悔。
蘇蓮站在一旁，看着陸戰像流水一樣把錢花出去，心疼得像在滴血。
那些錢，買米買面，夠他們家吃好幾個月了！
可陸戰卻眼都不眨一下，就給蘇曼買了這些中看不中用的“妖精衣服”！
而他，從頭到尾，甚至沒有看過自己一眼。
憑什麼！
憑什麼蘇曼這個好吃懶做的女人，能得到陸戰這樣的維護和寵愛！
嫉妒和不甘，像毒蛇一樣啃噬着她的心。
蘇蓮的眼眶瞬間就紅了，死死咬着嘴唇，才沒讓眼淚掉下來。
采購結束。
三人走出供銷社。
蘇曼手裏提着兩個大大的紙包，臉上是心滿意足的笑容。
陸戰默默地跟在她身邊，臉色雖然還是有些僵硬，但步子卻穩穩地護在她身側。
而蘇蓮，兩手空空，像個被拋棄的小可憐，孤零零地跟在他們身後。
那畫面，對比慘烈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。
狠狠抽在了蘇蓮的臉上。
蘇曼感受着身後那道怨毒的視線，嘴角的弧度越發深邃。
她側過頭，對陸戰輕聲說。
“老公，你對我真好。”
“今天晚上，我一定好好‘檢查’你的作業。”
她特意加重了“檢查”兩個字。
陸戰的腳步一個踉蹌，差點平地摔倒。
他那張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臉，又一次，紅得快要滴出血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