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戍州回店裏時,見門外曬着桌子椅子,大門卻緊閉。
推門一看,只有兩個男生躺在床上涼快,卻不見女孩的身影。
“她人呢?”他微微蹙眉,聲音冷沉。
“說買飯去了。”秦白抬頭看過來,此時還並沒有發現他師傅臉上的異樣。
然而下一秒,就聽到一個質問的聲音,“你們讓她去買飯?”
於戍州一臉不悅地盯着兩個大男人,音量明顯大了些。
“本來沒打算讓她去買,我們說關門開空調,她一下就跑出去了,都來不及阻止。”秦白趕緊解釋,生怕於戍州生氣。
於戍州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和幽靜封閉的屋子,再一看躺在單人床上的兩個小夥子,瞬間明白了什麼。
他深吸一口氣,面無表情地走去衛生間洗臉,“起來把門打開,吹風扇。”
兩個徒弟不明所以,一陣哀嚎,滿臉不情願。
於戍州洗完臉出來,見兩人遲遲不動,也沒多解釋,直接去把空調關了,大門打開。
又走過來將兩人從床上拽起來,黑着一張臉警告:“以後別躺這床上。”
剛說完,還不等兩人抱怨,便見奚言提着兩個大袋子回來。
一眼掃去,打包的是幾份炒菜,有菜有肉,看着就挺豐盛。
兩個小夥子見狀,瞬間忘掉關空調的事。
皮鬼驚呼着跑過去,“今天什麼日子,終於不吃盒飯了……”
嘴上說着,手上又麻利地把桌椅擺好,飢腸轆轆地等着。
於戍州瞪了皮鬼一眼,又盯着桌上的幾盒炒菜,沒說話。
直到吃飯時,他才不經意地說了一句:“我們幾個大男人,沒那麼講究,你管好自己就行。”
奚言不知道他具體指的哪件事,小心謹慎地問:“怎麼了嗎?”
不知爲什麼,這兩天接觸下來,奚言竟覺得自己有些怕他。
可能是因爲在他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情緒變化,也可能是因爲寄人籬下的過度敏感。
總之,她已經盡量在顧及對方的情緒。
“平時我們都吃盒飯,你要吃不習慣可以單獨吃。”於戍州冷漠地說。
聽他這樣一說,奚言拿筷子的手忽然頓住,難爲情地看了眼手裏的飯,又才默默動筷。
一旁的秦白和皮鬼聽於戍州這副語氣,又見奚言局促的表情,內心保護欲爆棚,恨不得當場把他掐死。
無奈又在氣場上被死死壓制,有賊心沒賊膽,只好閉口不言專心幹飯。
就在氣氛陷於僵局時,於戍州突然從兜裏拿出一部手機遞到奚言面前。
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,漫不經心地說:“這拿去,二手的,方便聯系,我們三個的號碼都在上面。”
奚言看着面前的白色手機,愣了一下,又毫不猶豫推回去,“不用,我不能要。”
“也不是特意給你,主要是方便我們幾個,有事可以往店裏打電話。”於戍州沒搭理她的動作。
奚言猶豫了片刻,暫時沒找到更好的反駁理由,只好慢吞吞地將手機收起來。
“電話多少,我存一下。”皮鬼問。
“對,我也存一個。”秦白也趕緊拿出手機。
好似從這一刻起,這四人才有了真正實質性的關聯,互相知道名字,互有聯系方式。
“你今年多大?”皮鬼趁熱打鐵問。
“快18了。”
“那就是還不到18,比我小一歲,我以後就直接叫你名字了?”
“都可以。”奚言淺淺笑了笑。
“你在上學嗎?高二?”秦白又問。
“馬上高三了。”奚言老老實實地回。
“榮中?”
奚言點點頭。
“那你成績應該很好啊,榮中都是好學生,我們於哥以前就是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就被無情打斷:“還吃不吃了?不吃幹活去。”
好不容易熱絡起來的氣氛又陷入僵局。
“這店裏的空調,白天不能用。”午飯吃到一半,於戍州又冷冷地補了一句惹怒衆生的話。
“爲什麼?”皮鬼驚呆。
“省電。”
“不是吧於哥,你摳門也不是這樣摳的,這36、7度的天氣,不開空調中午怎麼睡覺?”
“受不了就回去睡。”於戍州吃得津津有味,頭也不抬地回。
可秦白和皮鬼已經被熱得沒有半點食欲。
奚言似懂非懂般看着三人,不敢說話,只默默嚼着嘴裏的白米飯。
好像不只她怕他,這店裏所有人都怕他。
這時,於戍州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,奚言下意識掃了一眼屏幕,看到“賭場楊老板”幾個字。
心裏剛咯噔了一下,就見他拿走了電話,起身走到一旁才按了接通。
也許是對這幾個字的好奇,奚言第一次有了想偷聽別人電話的想法。
無奈相隔幾米,加上於戍州像是故意壓低了聲音,只陸陸續續聽到“過幾天一定”“我知道”“麻煩了”等字眼。
在好奇心的驅動下,她忍不住抬頭看去。
也就是在這時,於戍州掛了電話回頭,剛好和她的視線對上。
“……”
-
於戍州的話很管用,自那天後,幾個男生除了工作,很少在店裏逗留。
一個人看店,奚言對這裏的陌生感也逐漸消失。
她每天早早起來開門,打掃,歸類,偶爾也接待上門諮詢的客戶,應付幾句留下電話。
耳濡目染下,很多從未見過的機器、零件,竟也認識得七七八八。
她有時候甚至有一種錯覺,這裏就是她的家,這個店就是她自己的店。
夜深人靜時,她也會因這種越來越明顯的習以爲然感到恐懼。
因爲這就預示着她離原來的世界越來越遠,她的人生軌道越來越偏。
轉眼已在這裏住了一個禮拜。
這天氣溫高達37度,店裏尤爲忙碌,從早到晚單子不停。
於戍州連飯都沒吃上幾口就又出發去處理個緊急情況,秦白和皮鬼也不敢耽擱,吃飯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不少。
“你們這行生意都這麼好嗎?”奚言突然問。
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打聽他們工作上的事。
“夏天旺季都不差,但整個榮縣我們最好。”秦白回答。
“爲什麼?”
“於哥技術好啊,都願意找他。”
奚言點點頭,沒再打擾他們吃飯,只在心裏默默想事。吃完讓他們趕緊走,自己一個人收拾。
晚上,於戍州再次回店已近十點,時間太晚,一身疲憊,卸下工具就準備走。
奚言突然叫住他:“於戍州……”
“還有事?”他回頭看過來。
“我……”奚言猶猶豫豫地不知怎麼開口。
“有事就說。”
“……我能不能跟着你學手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