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母親被吼得愣住。
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滿身塵土的男人。
“滾開!”
肖然根本沒空解釋。
人命關天。
那一秒鍾流逝的不是時間,是血。
是這個小女孩的命。
他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母親,雙手按在了小女孩的脖頸處。
血如泉涌。
溫熱,粘稠,帶着鐵鏽味。
瞬間染紅了肖然的手掌。
掌心的墨玉瘋狂震動,燙得驚人。
視網膜上,金色的文字急促跳動,像是在下達最後的通牒。
【警告:頸動脈破裂。】
【失血量:800ml。】
【休克倒計時:30秒。】
三十秒。
閻王爺已經把勾魂索套在了這孩子的脖子上。
肖然深吸一口氣。
這禍是他引來的。
這命,他得背。
“別動她!”
一聲尖叫刺破了停車場的嘈雜。
那個母親反應過來,瘋了一樣撲上來,死死拽住肖然的胳膊。
指甲嵌進肉裏,摳出道道血痕。
“你是誰?!你幹什麼?!放開我女兒!”
她看不懂急救。
她只看到這個陌生男人把手插進了女兒全是血的傷口裏。
那是在殺人!
“鬆手!”
肖然頭都沒回,肩膀一震。
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女人甩了個踉蹌,跌坐在地。
“想讓她活命就給我閉嘴!”
暴喝。
帶着一股令人膽寒的煞氣。
女人被嚇住了,張着嘴,哭聲卡在喉嚨裏。
周圍圍觀的人群炸了鍋。
手機閃光燈咔咔作響。
無數個鏡頭對準了這邊。
“這人誰啊?這麼橫?”
“好像是個瘋子,剛才就在那邊跟人打架。”
“報警!快報警!他在行凶!”
指責聲,謾罵聲,像潮水一樣涌來。
沒有人在意那個小女孩正在流逝的生命。
他們只在意這又是一個可以發朋友圈的爆點。
陸傾城踉踉蹌蹌地跑過來。
高跟鞋跑掉了一只,絲襪破了,狼狽不堪。
她看到肖然滿手是血,按着那個不知死活的孩子,腦子裏嗡的一聲。
完了。
這廢物闖大禍了。
“肖然!你瘋了?!”
陸傾城沖上去,一把抓住他的肩膀,想把他拉開。
“你不是醫生!你連行醫資格證都沒有!你在這亂動什麼?!”
“出了人命你賠得起嗎?!”
那是頸動脈!
那是隨便能按的地方嗎?
一旦操作失誤,這就是故意殺人!
肖然紋絲不動。
身體像是一座山,死死釘在原地。
“我在救人。”
只有四個字。
冷硬。
“救人?你拿什麼救?拿你那洗了三年衣服的手?”
陸傾城急得眼眶發紅,聲音都在抖。
“趁着救護車還沒來,趕緊鬆手!這責任你擔不起!我也擔不起!”
她不怕賠錢。
剛才那個空調外機掉下來,哪怕砸死了人,也就是幾百萬的事。
她陸傾城賠得起。
但如果是因爲肖然胡亂施救導致人死亡,那性質就變了。
那是刑事責任!
是要坐牢的!
“你也給我閉嘴。”
肖然側過頭。
臉上沒有表情。
只有那雙眼睛,黑得嚇人。
“這孩子是因爲誰受的傷,你心裏沒數?”
陸傾城愣住。
抓着肖然肩膀的手,無力地鬆開。
是啊。
如果不是那根電纜突然彈起來,如果不是這台空調外機偏了半米。
現在躺在地上的,是她陸傾城。
這孩子,是替死鬼。
愧疚像毒草一樣在心裏瘋長。
但理智告訴她,愧疚救不了人,專業的事必須交給專業的人。
“我已經叫了救護車,醫生馬上就到。”
陸傾城咬着牙,試圖最後的勸阻。
“你現在鬆手,剩下的事我來處理。錢,醫院,專家,我都能搞定。你別在這添亂!”
“來不及了。”
肖然不再理會她。
三十秒。
只剩十秒。
他閉上眼。
調動體內那股剛剛吞噬的氣流。
那是從陸傾城印堂裏吸出來的煞氣,是“五鬼索命咒”的一縷殘毒。
至陰,至寒。
但也正是因爲這股寒氣,能封住噴涌的熱血。
以毒攻毒。
“轉!”
肖然心中默念。
掌心的墨玉瞬間將那縷黑氣轉化,變成一股冰涼的靈力,順着指尖,精準地刺入小女孩破裂的血管壁。
滋滋。
仿佛有電流穿過。
破裂的血管斷端在靈力的牽引下,強行收縮,凝固。
原本噴射狀的血柱,瞬間變小。
然後停止。
那個巨大的創口處,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。
血,止住了。
肖然身子晃了一下。
那一縷能量太少。
爲了封住這個傷口,他幾乎抽幹了玉佩裏所有的存貨,連帶着自己那點剛剛修煉出來的真氣也搭了進去。
虛脫。
眼前發黑。
但他不敢鬆手。
這只是暫時的封堵,一旦鬆手,血壓沖破禁制,這孩子必死無疑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!!”
急救車的警笛聲終於在入口處炸響。
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。
幾個穿着急救服的醫生推着擔架車狂奔而來。
領頭的是個中年醫生,滿頭大汗,一臉焦急。
“讓開!都讓開!”
醫生沖到近前,一眼就看到了跪在血泊裏的肖然。
還有那個一動不動的小女孩。
地上一灘血。
觸目驚心。
“幹什麼的?!誰讓你動傷員的?!”
醫生大怒。
這年頭,不懂裝懂的人太多了。
頸部外傷最忌諱隨意搬動和按壓,搞不好就是二次傷害,直接送走。
“起開!別在這礙事!”
旁邊的一個年輕男護士沖上來,一把推向肖然。
肖然沒動。
那護士反而被反作用力震得退了兩步。
“你這人怎麼回事?聽不懂人話啊?”
護士急了,又要上手。
“別動他!”
陸傾城突然開口。
她死死盯着小女孩的脖子。
那裏。
不流血了。
明明剛才還像噴泉一樣,現在竟然幹幹淨淨,連滲血都沒有。
雖然不懂醫術,但她知道,這是好事。
“陸總?”
那個中年醫生認出了陸傾城。
這可是醫院的大金主,這幾年沒少捐設備。
“這人是……”
醫生指着肖然,一臉疑惑。
“這是……”陸傾城頓了一下,咬着嘴唇,“這是我先生。”
“胡鬧!”
醫生氣得跺腳。
“陸總,您先生是醫生嗎?這種傷勢是他能處理的嗎?這是在草菅人命!”
周圍的人群也開始起哄。
“就是!趕緊抓起來!”
“剛才那女娃還在動呢,現在都不動了,肯定是被按死了!”
“看着人模狗樣的,心這麼黑。”
那個癱在地上的母親聽到這話,又是一聲慘叫,爬起來就要去撕肖然的臉。
“你賠我女兒命來!你個殺人犯!”
場面失控。
肖然就像是暴風眼中心的孤島。
千夫所指。
但他只是死死按着那個傷口,哪怕指關節已經僵硬,哪怕額頭全是冷汗。
“還有心跳。”
他突然開口。
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。
“我鬆手,她就死。”
肖然抬頭,看着那個中年醫生。
“準備止血鉗,明膠海綿,抗休克針。”
“我要鬆手了。”
命令的口吻。
不容置疑。
中年醫生愣了一下。
這氣場。
這指令。
怎麼聽着比他這個主任還要專業?
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小女孩的監護儀。
剛才護士趁亂接上的。
滴——滴——滴——
有心跳!
雖然微弱,但很有節奏!
這怎麼可能?
剛才那一地的血量,按理說早就該心衰了!
“愣着幹什麼?!”
肖然一聲暴喝。
“準備接手!”
中年醫生渾身一激靈,職業本能讓他瞬間進入狀態。
“快!止血鉗!準備靜脈通道!”
他蹲下身,手裏的止血鉗對準了肖然手指按壓的地方。
“數到三,你鬆手。”
醫生沉聲說道。
但他心裏沒底。
這種盲視野下的按壓,一旦鬆開,要是找不到出血點,那血能直接噴到天花板上。
“一。”
肖然開始倒數。
全場死寂。
連那個哭嚎的母親都閉上了嘴,死死盯着女兒的脖子。
陸傾城攥着拳頭,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。
這一刻,她竟然在祈禱。
祈禱這個廢物真的能創造奇跡。
“二。”
“三!”
肖然猛地抬手。
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後縮,生怕被血濺一身。
然而。
預想中的血泉並沒有出現。
傷口處幹幹淨淨。
只有一根破裂的血管依然暴露在視野中,斷端似乎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封住了,只滲出了一點點血絲。
“這……”
中年醫生傻眼了。
這是什麼止血手法?
點穴?
還是膠水?
但他手底下沒停,止血鉗快準狠地夾住了血管斷端。
“來得及!快!掛水!推車!”
醫生大吼。
這血管只要夾住了,命就保住了一大半!
幾個護士七手八腳地把小女孩抬上擔架車。
監護儀上的數字開始回升。
“活了!有心跳了!”
小護士驚喜地喊道。
那個母親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哭起來。
這次是喜極而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