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聲音都消失了,只剩下屏幕上背景裏的雨聲,和現實中兩人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他沒有問她可不可以。她也沒有閃躲。
他只是緩緩地、堅定地靠近。
她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皮膚,帶着一種決絕的溫柔。
然後,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生澀,笨拙,卻無比真實。
在這個充斥着隔壁電影雜音、彌漫着食物餘味的狹小房間裏,他們偷嚐了比臭豆腐、螺螄粉更禁忌,也更甜美的滋味。
這個吻,短暫得像一個錯覺。
分開後,兩人都氣喘籲籲,面紅耳赤,不敢看對方的眼睛。
阿煦重新握住了她的手,這次是十指緊扣。
“怕嗎?”他問。
林驚鴻看着屏幕上交錯的人影,感受着掌心滾燙的溫度,輕輕搖了搖頭。
怕。
但更多的,是掙脫牢籠、觸碰真實的戰栗與歡喜。
阿煦的手臂環着她,掌心貼合着她腰側薄薄的衣衫,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和微微的顫抖。
一種更深的渴望,混合着年輕身體本能的躁動,在他體內蠢蠢欲動。
林驚鴻依偎在他懷裏,臉頰貼着他的胸膛,眼神有些迷離,似乎默許甚至期待着更進一步的親密。
然而,就在他的唇再次快要觸碰到她的額頭,手也無意識地將她摟得更緊時,阿煦的身體猛地僵住了。
腦海裏一個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:顧西辭,你在做什麼?別忘了你的身份,你是警察,你是來接近她、利用她的。你現在做的每一件事,將來都可能變成刺向她和她父親的刀!
你分得清嗎?此刻的悸動,到底是任務需要的表演,還是,你真的對她動了心?
這種身份的撕裂感和巨大的愧疚,像一盆冰水,瞬間澆熄了他大部分的欲念。
他不能。
至少現在不能。
在他無法厘清自己內心,還未完成任務的時候,他不能就這樣占有她。那對她太不公平,也太殘忍。
可是,身體裏被她點燃的火尚未熄滅,緊繃的神經和身體都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。
他深吸一口氣,極其艱難地,用一種帶着巨大克制和壓抑的力道,輕輕將她從自己懷裏推開了一點距離。
林驚鴻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,眼中帶着未褪的情動和一絲困惑。
阿煦避開了她的視線,耳根通紅,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。
他拉起她的一只手,動作緩慢而沉重,帶着明顯的顫抖,然後將它,引向自己身體最緊繃、最灼熱,也是最難以啓齒的地方。
他低下頭,額頭抵着她的額頭,呼吸灼熱而粗重,聲音沙啞到極點,“驚鴻,幫我,好嗎?只要,這樣就好……”
他渴望她的觸碰來平息身體的火焰,卻又用這種方式,爲自己設定了一個心理上的“底線”,試圖以此來減輕一些心底油然而生的負罪感。
林驚鴻的手被他引導着,觸碰到那不同尋常的灼熱與堅硬時,她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小貓,猛地顫抖了一下,手下意識就想縮回。
她抬起頭,撞進他近在咫尺的眼眸。
那裏面不再是平日裏的清亮或戲謔,而是翻滾着一種她看不懂的、深沉的痛苦與渴望,還有一絲……近乎哀求的神色。
他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,呼吸粗重,像是在極力忍受着什麼巨大的煎熬。
她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停下親吻,轉而提出這樣令人羞恥的要求。
但她看懂了他的痛苦。一種混合着懵懂、羞怯、以及對他莫名心疼的情緒,在她心中交織。
他會不會是,很難受?如果這樣能讓他好受一點……
對於從小被嚴格保護、情感世界一片空白的她來說,這是一個完全未知的領域,本能地感到害怕和羞恥。但眼前的人,是帶她體驗自由、給予她無數第一次的阿煦。
她的指尖在他滾燙的掌心下,微微蜷縮,又慢慢放鬆。
她沒有再試圖抽回手,而是任由他帶着,生澀地、僵硬地,開始按照他的指引動作。
整個過程,她始終低垂着眼睫,不敢看他,臉頰和耳根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,心髒在胸腔裏狂跳,幾乎要撞出來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緊繃,聽到他壓抑的、從喉嚨深處溢出的悶哼,感受到他掌心滲出的潮溼汗意。
這對她而言,並非情欲的歡愉,更像是一場因全然的信任而進行的笨拙的奉獻。
當她感覺到他全身猛地一僵,隨之而來一陣劇烈的戰栗後,她立刻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抽回了手,不知所措地愣在那裏,指尖還殘留着陌生的觸感。
阿煦仿佛虛脫般,重重地靠回沙發背,大口喘着氣,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,充滿了事後的懊悔與自我厭惡。
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裏蔓延,帶着事後的尷尬與濃得化不開的復雜。
過了許久,林驚鴻才用細若蚊蚋的聲音,帶着一絲不確定的怯意問:“你,好點了嗎?”
這句問話裏,沒有情欲,只有最純粹的關心。她用自己的方式,包容了他這份突兀而混亂的索求。
阿煦閉上眼,將她輕輕地重新攬入懷中,這個擁抱充滿了愧疚與無力。
“嗯。”他低低地應了一聲,聲音沙啞,“對不起……”
林驚鴻在他懷裏輕輕搖了搖頭,沒有說話,只是將發燙的臉頰埋在他肩頭。
這一刻,一種超越了身體親密的情感紐帶,在混亂與愧疚中,悄然系緊。
她或許不懂這意味着什麼,但她知道,自己願意爲他做任何事,只要能緩解他的痛苦。
而這份毫無保留的給予,也讓阿煦的內心,背負上了更沉重的枷鎖。
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。
阿煦默默提上褲子,感覺有點丟人。
他拉過林驚鴻的手,低聲說:“去洗洗。”
房間內的浴室很小,他擰開水龍頭,拉着她的手伸到水流下。
他擠了好多洗手液,在自己手裏搓出泡沫,然後才握住她的手,一根根搓她的手指,連指縫都沒放過。
他的眼神專注,搓得很仔細,也有點用力,好像要洗掉什麼證據。
林驚鴻任由他擺弄,看着他低着的頭,覺得他怪怪的。
水譁譁地流。他沖了一遍,又擠了一次洗手液,再洗了一遍。
“可以了。”她小聲說,“手都快被你搓破皮了。”
阿煦這才關上水,拿紙巾給她擦手,動作輕柔。
擦幹後,他也沒鬆開,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。
“好了。”他聲音有點啞,還是沒抬頭看她。
林驚鴻“嗯”了一聲。
兩人走出浴室,電影早放完了,屏幕變成一片藍色。
氣氛有點悶,也有點尷尬。
阿煦心裏堵得慌。
林驚鴻也覺得哪兒不對勁,但說不出來。
兩人之間好像多了點什麼,又好像隔了層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