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三貓在私人影院對面的便利店門口,手裏的礦泉水半天沒喝一口。
李四在路邊假裝看手機,眼睛一直瞟着影院出口。
“出來了出來了!”李四用胳膊肘捅了捅張三。
影院門簾一掀,阿煦先走出來,頭發有點亂,襯衫領口歪着。
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個戴口罩的姑娘,穿着阿香常穿的那件灰色短袖,頭發扎成馬尾。
李四眯着眼:“是阿香沒錯。你看她那走路姿勢,跟上午出來買菜時一樣。”
那姑娘低頭快步走到路邊停着的摩托車旁,熟練地跨上後座。阿煦發動車子,她自然地伸手扶住他的腰。
“嘖嘖,連摟腰都這麼熟練,”張三搖頭,“這肯定不是頭一回了。”
摩托車噴着尾氣開走了。
張三掏出手機打電話:“老板,跟您匯報一下。阿煦跟阿香在私人影院待了兩小時十七分鍾,剛出來。兩人衣衫不整,一起騎摩托車走了。”
電話那頭,林政昆正在看另一條短信,保鏢匯報林驚鴻還在會所按摩。
他輕哼一聲:“知道了。繼續盯着,重點是他和驚鴻的接觸。”
掛了電話,林政昆端起茶杯。
阿煦和女傭的醜事讓他心情不錯。
果然是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。
他完全沒想到,剛才摩托車後座上那個“熟練摟腰”的姑娘,口罩下的臉是女兒林驚鴻。而此刻在會所按摩的“林驚鴻”,才是穿着她衣服的女傭阿香。
這招金蟬脫殼很大膽,也讓人意想不到,加上跟蹤阿煦的張三李四不是很聰明,一直都很安全。
林驚鴻和阿煦在阿香的協助下,經常見面,但很有默契地誰也沒有再提私人影院的那個尷尬的小插曲。
直到有一次,阿煦帶林驚鴻去夜市。他正給她買奶茶,一回頭,瞥見街角停着那輛眼熟的面包車。
如果他沒記錯,這輛面包車上一次也停在了他們去的私人影院樓底下。
聰明的阿煦很快意識到了什麼。
“我們被人跟蹤了。”他把奶茶塞到她手裏,低聲說。
林驚鴻心裏一緊,緊緊攥着奶茶杯子,指節冰涼。
阿煦拉起她的手,假裝繼續逛街。他帶着她突然拐進一條擠滿大排檔的小巷。
“走快點。”他說。
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那兩個人跟上來了。
從小巷鑽出來,阿煦拉着她躲進一個喧鬧的遊戲廳。
他把她拉到一個跳舞機後面,蹲下來。
“低頭。”他小聲說。
林驚鴻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。她看到那兩個手下在人群裏東張西望地找他們。
阿煦瞅準機會,又拉着她從另一個門溜了出去,跑進旁邊的百貨商場。
他們在商場裏亂轉,上扶梯,下扶梯,混進電影院散場的人群裏。
最後,阿煦帶着她躲進了商場的安全通道。樓道裏很安靜,只有他們倆的喘氣聲。
“好像甩掉了。”阿煦聽着外面的動靜說。
林驚鴻靠着牆,腿有點軟。剛才跑得太急,口罩都歪了。
過了一會兒,阿煦探頭出去看了看。
“走了。我們回去吧。”
回去的摩托車上,風很大。阿煦騎得比平時快。
送到離她家不遠的路口,阿煦停下車,表情挺嚴肅。
“外面太危險了,”他說,回頭看着她,“你爸的人一直盯着。下次,下次來我公寓吧。那裏安全點。”
林驚鴻點了點頭。雖然剛才很刺激,但她也有點後怕。
“好。”她小聲說。
從那以後,他們很少再往外跑。那個小小的公寓,成了他們唯一的秘密基地。
阿煦的公寓不大,但很幹淨。他一個人住慣了,很會照顧自己,做飯尤其拿手。
林驚鴻總是坐在小餐桌旁,看着他熟練地切菜、炒菜,覺得比看戲還有趣。
有一次吃完飯,她自告奮勇要洗碗。
“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。”她說。
阿煦覺得有理,就讓她去了。
結果沒兩分鍾,廚房傳來“啪嚓”一聲。
他沖進去,看見她手足無措地站在一地碎片前。
“別用手撿!”他趕緊喊。
但已經晚了。她下意識去拾碎片的手指,被劃了一道口子,血珠冒了出來。
阿煦把她拉到客廳,拿出藥箱。他用碘伏棉籤小心地給她消毒,動作很輕。
“疼嗎?”
她搖搖頭,眼睛卻有點紅。
消毒完,他撕開創口貼,貼在她手指上。
林驚鴻看着手指上的創口貼,愣愣地問:“外面這個棕色的……不用撕掉嗎?”
阿煦的手停住了。他看着她,這才真正意識到,她是真的連最基本的生活常識都沒有。難怪會直接用手去撿碎片。
從那以後,他再也不敢讓她幹活了。
晚上回到家,林政昆一眼就看到了她手指上那個突兀的創口貼。
“手怎麼了?”他問,語氣溫和,目光卻帶着狐疑。
林驚鴻心裏一咯噔,下意識把手往後縮了縮,隨口編了個理由:“練功時不小心被道具劃了一下。是,是聞月幫我貼的。”
聞月是她一個不太熟的同班同學,家境普通。
“聞月?”林政昆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,臉上看不出表情,“下次小心點。上去休息吧。”
林驚鴻如蒙大赦,快步上了樓。
她一離開,林政昆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。
他立刻叫來保鏢:“小姐今天在練功房受傷了?”
保鏢的回復很快:“大小姐今天一切正常。”
林政昆點點頭,“查一下一個叫聞月的女孩子。”
很快,保鏢回復,“老板,問過了。聞月的父親是四中老師,她本人今天發燒在家休息,確認沒去過練功房。”
兩條信息,徹底粉碎了林驚鴻的謊言。
林政昆站在空蕩的客廳裏,眼神陰鷙。
女兒對他撒謊了。
只是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創口貼?
這個小小的,粗糙的創口貼,此刻在他眼裏,變得無比刺眼。它背後隱藏的,絕不僅僅是一道傷口那麼簡單。
一種被脫離掌控的警覺,讓他周身的氣息都變得危險起來。
林驚鴻幾乎是跑着上樓的。
關上房門,背靠着門板,心髒還在咚咚直跳。
她抬手看着那個創口貼,阿煦貼得很仔細,邊角都撫平了。
這是她第一次對父親說謊。那麼蹩腳,隨口胡謅了一個名字。
剛才父親看她的眼神,讓她後背發涼。
他會不會去查?
手指上那道小傷口隱隱作痛。
但心裏那種沉甸甸的,做了壞事的感覺,更讓她難受。
她以前從不需要對父親隱瞞什麼。現在,她卻爲了另一個男孩,站在了父親的對立面。
這種感覺很陌生,有點害怕,但奇怪的是……並不後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