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光砍樹還真不算最要命的。
真正要命的是丫後面工序……
得先把樹上那樹枝一根根劈下來,在把整根樹幹劈成統一規格的木樁,再把每個木樁劈成八瓣。
最絕的是,整個砍樹小分隊算上徐浪攏共五個人,卻只有兩把斧頭,丫的連條鋸子都沒有。
真是從頭到尾全開斧子!
應了那句老話:只要幹不死,就往死裏幹!
徐浪甚至有些恍惚,還以爲自己在二十一世紀那工地上上班呢!
一直忙活到日上三竿,徐浪才顫巍巍地放倒兩輩子第一棵樹。
也顧不得什麼幹淨埋汰,一屁股癱坐在地上,額頭汗水子肉眼可見地順着臉頰往下淌。
別問他爲什麼不擦擦汗!
問就是兩條胳膊震得像摸過電門,抬手抹把汗都止不住地哆嗦。
要知道現在可是十一月底,正經八百的寒冬臘月!
按照前世的規矩,這個月份家中已經來暖氣了!
徐浪現在這具身體得多虛,竟然躺了這麼多汗!
再看看另外四個少年?
人家連大氣都不帶多喘的,早就完成了自己的份額,柴火整整齊齊碼在一旁。
這會兒幾人正悠閒地坐在樹墩上,捧着葫蘆慢悠悠喝水。
徐浪此刻才真切體會到,什麼叫人與人的參差。
當然,他也終於明白虎子和二蛋之前爲什麼整天逮個破葫蘆搓……
因爲這年頭可沒有隨處賣礦泉水的便利店,更沒有輕便耐用的水杯。
哪怕有,這幾個土匪窩的小嘍囉也用不起啊!
不過這土法子確實透着勞動人民的智慧:葫蘆開個口,塞上木塞,就是當前時代最實用的隨身水壺。
平時出門往褲腰帶一別,喝水確實方便!
徐浪歇夠了氣,舔着臉湊過去給四人散了圈煙。
沒辦法,就他現在這小身板,幾人不幫襯着點,估計三天就給幹廢!
幾個半大小子頓時眉開眼笑,連最老成的三寶都樂呵呵地把煙別在耳後。
“哥幾個,時辰差不多了。”三寶眯眼看了看日頭,“再耽擱該趕不上飯點了。”
衆人利索地收拾工具,新碼的木塊沒動,把先前晾曬好的木塊塞滿背簍。
徐浪那筐堆得冒尖,要不是二蛋他們從後面托了一把,他蹲下去就真站不起來了。
很快,幾人回到寨子,炊煙正嫋嫋升起。
不得不說,三寶時間掐的一點沒錯,馬上就要開飯了。
跟着他們把柴火卸在堆料場後,徐浪被幾人拉着沖向飯棚。
今日的飯菜依舊樸素:清炒蘿卜絲,裏摻着一些鹹菜絲。
主食依舊是拳頭大小的黑窩頭。
說實在的,就齊魯現在這年月,老百姓能吃上這些可算得上頂尖了!
怪不得這麼多人活不下去後上山當匪!
當然,能在這兒打飯的都是土匪窩底層嘍囉……
人家當家的夥食更好,還有人伺候着,早就把小灶飯菜送進屋裏了。
虎子端着飯碗湊到徐浪身邊,破天荒好聲提醒:“吃完飯抓緊歇會兒,你剛開始幹,身體受不了。”
“對了,半個時辰後俺們來叫你,下午還得接着幹呢。”
“俺們?”
徐浪心裏直犯嘀咕……這小子怎麼突然轉性了?說話怎麼也突然和氣了?
先前對自己不是開口就罵麼?
沒過一會兒,虎子把身邊幾人先忽悠回去吃飯。
他卻搓着手陪着笑湊近徐浪:“那啥……郭少爺,您那煙還有嗎?能不能再勻我兩根?”
徐浪頓時翻了個白眼。
果然,敢情這孫子的客氣是擱這兒等着呢!
他故意摸出七根煙,當着虎子的面慢悠悠數出兩根遞過去:“就剩這幾根了。”
頓了頓,又裝作不經意地補了句:“沒事,等見着夏師爺,再管他要一盒。”
不得不說,徐浪嘴也真是邪門。
這話音還沒落,一拐彎就看見夏興德正杵在他那破屋門口吞雲吐霧呢!
虎子一看,顛顛幾步跑過去,恭敬地喊了聲:“三爺!”
夏師爺壓根沒把他當回事,理都沒理,眯着眼問徐浪:“那什麼,讓你寫的信寫完沒?”
這話給徐浪問的一愣:“什麼信?”
夏師爺把煙頭一摔,瞥了眼他手裏還端着的飯碗,陰陽怪氣起來:“我說你小子腦瓜子真是摔傻了?”
“吃飯怎麼沒忘?”
“還什麼信!”
“讓你寫給家裏的信啊!”
“怎麼着,還真想等着大掌櫃給你放點血,然後蘸着血寫啊!”
徐浪這才想起昨天那土匪頭子交代的事,也明白了那套“文房四寶”的用途。
忙解釋起來:“三爺,我這一大早就跟着去砍樹了,這不還沒顧的上寫呢……”
話沒說完便被夏興德擺手打斷:“少廢話!沒寫現在立刻寫!”
“不然等掌櫃的回來,當心他剁你手指頭!”夏師爺故意一臉嚴肅的嚇唬徐浪。
又指着旁邊端着飯碗的虎子:“那什麼,你盯着他寫,寫完把信送我屋來!”
夏師爺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,估摸着也是回屋吃飯去呢!
得,徐浪進屋跟兩位正在吃飯的大姐打了聲招呼。
也顧不上吃飯,掏出一張破報紙裁了四分之一開始寫信。
就是提起筆卻犯了難……
因爲他魂穿後壓根沒有原主記憶,連前身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。
所以只能硬着頭皮胡編:“爹,兒被綁至抱犢崮山寨,望速備贖金……”
因爲不知道名字,最後落款時更是卡了殼,只好潦草寫上“不孝子”三個字。
檢查了下洋洋灑灑的百來字,自覺還算通順,便遞給了剛撂下飯碗的虎子。
沒過片刻,夏興德去而復返,捏着那張報紙像看傻子似的瞪着徐浪:
“你這寫的什麼玩意?怎麼跟他娘日本字似的?跟誰學的?”
“什麼日本字?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漢……”
徐浪話到一半突然噎住……
這才想起如今繁體字還沒簡化,自己寫的不少簡體字在這個年代根本還沒誕生!
他急中生智,想起夏師爺提過前身在南濟讀書,張口就開始胡謅:“這是學校裏教的簡體字,先生都讓這麼寫。”
這話把夏師爺說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