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後,子時。
烏雲蔽月,萬籟俱寂,廢棄的前朝冷宮區域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,殘垣斷壁在夜風中投下幢幢鬼影,空氣中彌漫着腐朽和潮溼的氣息。
數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,悄無聲息地越過禁區外圍的守衛,潛入了這片皇家遺忘之地。爲首者正是暗影,他身後跟着數名精銳暗衛,以及……一身利落黑衣,以特制藥巾蒙住口鼻的蘇落薇。
夜北辰本欲親至,但被蘇落薇和凌風極力勸阻,他雙腿初愈,行動不便,深入此等險地太過危險,最終他坐鎮王府,由凌風帶領另一隊人馬在外圍策應。
根據之前的探查,目標鎖定在西北角的凝香殿。
越是靠近凝香殿,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幽夢蘭冷香便越是明顯,同時還混雜着一絲極淡的血腥氣和某種難以言喻的、屬於蠱蟲的陰冷腥臊。
暗影打了個手勢,衆人立刻分散開來,呈扇形將凝香殿包圍。殿宇早已破敗不堪,門窗歪斜,但仔細觀察,卻能發現主殿入口處的灰塵有被定期清理的痕跡。
暗影悄無聲息地貼近殿門,側耳傾聽片刻,對蘇落薇搖了搖頭——裏面寂靜得可怕。
蘇落薇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琉璃瓶,裏面裝着幾只尾部閃着微弱磷光的飛蟲。這是她利用庫房找到的一種喜食蠱蟲排泄物的異蟲培育的“引路蠱”。她拔開瓶塞,飛蟲振翅飛出,在殿門口盤旋片刻,竟徑直朝着殿內一根傾倒的梁柱後方飛去。
那裏有暗門!
暗影眼神一凜,打了個手勢,兩名暗衛立刻上前,在那梁柱附近小心摸索。很快,他們觸動了機關,伴隨着一聲輕微的“咔噠”聲,地面一塊看似完整的石板悄然滑開,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、向下的漆黑洞口,一股更加濃鬱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洞口下方是一條狹窄的石階,深不見底。
暗影率先潛入,蘇落薇緊隨其後,其他暗衛魚貫而入。
石階潮溼滑膩,牆壁上布滿了青苔。向下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,眼前豁然開朗,竟是一處修建在地下的隱秘殿堂!
殿堂四周點着數盞長明燈,燈油正是那種摻了鬆香的類型,發出昏黃幽暗的光芒。殿堂中央是一個巨大的、用黑色石頭壘砌的池子,池水黝黑,散發着刺鼻的腥臭,裏面似乎有無數細小的黑影在蠕動——那是培育蠱蟲的母池!
而在母池後方,設有一座祭壇。祭壇上供奉着一個造型詭異的黑色陶罐,陶罐表面刻畫着密密麻麻的蛇紋。陶罐旁邊,擺放着幾個白玉碗,碗中盛放着暗紅色的、尚未完全凝固的液體,散發着新鮮的血腥氣——皇室血脈之血!
一個身着素色緇衣、背影窈窕的身影,正背對着他們,跪在祭壇前,低聲吟誦着某種古老而晦澀的咒文。她的聲音沙啞而充滿怨毒,在空曠的地下殿堂中回蕩。
正是永嘉公主!
在她身旁,還垂手立着兩名眼神空洞、氣息陰冷的黑衣護衛,顯然是影煞死士。
動手!暗影毫不遲疑,一聲令下!
數名暗衛如同離弦之箭,直撲那兩名影煞死士和永嘉公主!
什麼人?!永嘉公主驚覺,猛地回頭,露出一張保養得宜、卻因長期不見陽光而顯得過分蒼白,且布滿了刻骨仇恨與瘋狂的臉。
那兩名影煞死士反應極快,立刻迎上暗衛,戰作一團,這兩人武功奇高,招式狠辣刁鑽,且渾身是毒,暗衛一時竟被纏住。
永嘉公主看着突然出現的入侵者,眼中閃過一絲慌亂,但隨即被更深的瘋狂取代,她猛地撲向祭壇上的那個黑色陶罐——那裏面的,正是噬心蠱的母蠱!
只要毀了母蠱,夜北辰必死無疑!就算她暴露了,也要拉着他陪葬!
“阻止她!”蘇落薇厲聲喝道,同時手腕一揚,數枚淬毒銀針射向永嘉公主的手腕!
暗影身形如電,後發先至,短劍直刺永嘉公主後心!
永嘉公主似乎不會武功,面對攻擊,她眼中閃過一絲絕望,卻依舊不管不顧地抓向陶罐!
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陶罐的瞬間——
“噗!”
暗影的短劍搶先一步,刺入了她的肩胛!而蘇落薇的銀針也精準地沒入了她的手腕穴道!
“啊!”永嘉公主慘叫一聲,手臂無力垂下,整個人踉蹌着摔倒在地。
她怨毒地瞪着蘇落薇和暗影,嘶吼道:你們……你們毀了我的一切!毀了復辟大業!夜北辰……那個孽種!和他爹一樣該死!
孽種?蘇落薇心中一動,捕捉到這個不尋常的稱呼。
暗影上前,用特制的牛筋繩將永嘉公主捆縛起來,並卸掉了她的下巴,防止其服毒自盡。
與此同時,另外幾名暗衛也合力將那兩名負隅頑抗的影煞死士擊殺。
戰鬥迅速結束。
蘇落薇快步走到祭壇前,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黑色陶罐。透過罐口縫隙,她能感覺到裏面有一股陰冷而強大的生命氣息在躁動,這就是掌控夜北辰生死的母蠱!
她取出早已準備好的、用特殊藥材浸泡過的玉盒,將陶罐小心翼翼放入其中,貼上符籙封印,有了母蠱,夜北辰體內的子蠱便不再是威脅!
她又檢查了一下那幾個玉碗中的血液,眼神冰冷,用至親之血喂養母蠱,此等手段,實在歹毒至極。
清理現場,將所有與蠱毒、影煞相關之物,全部帶走或銷毀”蘇落薇下令道。
暗衛們立刻行動起來。
蘇落薇走到被捆縛在地、眼神灰敗卻依舊充滿恨意的永嘉公主面前,蹲下身,冷冷地看着她:公主殿下,你的復辟夢,該醒了。
永嘉公主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聲,死死地瞪着蘇落薇,那眼神,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。
蘇落薇不再理會她,起身對暗影道:我們撤。
一行人帶着母蠱和永嘉公主,迅速沿着原路撤離,並將地下殿堂的入口徹底封死。
當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時,這座承載了無數陰謀與罪惡的地下巢穴,再次陷入了死寂。只有那池中仍在蠕動的蠱蟲,預示着風波並未完全平息。
然而,最大的勝利已經取得。夜北辰的性命之憂,終於得以解除,而前朝復辟的陰謀,也隨着永嘉公主的落網,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。
黎明,即將到來!
(第十七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