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別動。”
陸驍的聲音像是從滾燙的沙礫中磨出來的,每一個字都帶着能燙傷人的溫度。
蘇軟被他那雙漆黑如墨、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狂暴情緒的眼睛給嚇住了。
她僵在原地,一動也不敢動。
手腕被他鐵鉗般的大手攥着,滾燙的溫度從兩人接觸的皮膚傳來,仿佛要將她的骨頭都烙化。
宿舍裏的空氣在這一瞬間變得粘稠而灼熱。
昏黃的燈光下,男人赤着傷痕累累的上半身,肌肉線條因爲隱忍而緊繃,汗水順着他壁壘分明的腹肌滑落,沒入迷彩褲的邊緣,充滿了野性而危險的張力。
而她,跪坐在他面前,仰着一張淚痕未幹的小臉,姿勢曖昧得令人心慌。
“我……”
蘇軟張了張嘴,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氛圍。
“我弄疼你了?”
陸驍看着她那雙因爲驚嚇而氤氳着水汽的、像小鹿一樣的眼睛,心頭那股焚身的邪火竟被這無辜的眼神澆熄了一絲。
他猛地鬆開手,像是碰到了什麼烙鐵一樣,煩躁地別過臉。
“沒事。”
陸驍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。
“我自己來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酒精和棉籤,看也不看蘇軟一眼,轉身就朝狹小的浴室走去。
蘇軟看着他挺直卻略顯僵硬的背影,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紅的手腕,心裏亂成一團麻。
剛才那一瞬間,她從他眼裏看到了……欲望。
那種最原始的、屬於雄性看雌性的、帶着侵略性的欲望。
這個認知讓蘇軟的臉頰瞬間燒得通紅。
譁啦啦的水聲從浴室裏傳來。
蘇軟局促不安地坐在床邊,聽着裏面的動靜,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急救箱。
過了好一會兒,水聲停了。
但陸驍並沒有出來。
又過了幾分鍾,裏面傳來一聲壓抑的、夾雜着痛苦的悶哼。
蘇-軟的心猛地一緊。
他的傷口在左臂,單手根本沒辦法洗澡和上藥!
這個死要面子的男人!
蘇軟再也坐不住了,她站起身,走到浴室門口,鼓起勇氣敲了敲門。
“陸驍?你……你還好嗎?”
裏面沒有回應。
蘇軟更急了,她擰了擰門把手,發現門沒有鎖。
她咬了咬牙,心一橫,推開了門。
“我進來……”
她的話在看到眼前景象時戛然而止。
狹小的浴室裏,水蒸氣氤氳,像蒙上了一層薄紗。
陸驍就站在花灑下,赤着精壯的上半身。
水流從他的頭頂沖刷而下,流過他寬闊的肩膀、結實的胸膛和線條流暢的腹肌。
他那只受傷的左臂被他用塑料袋草草地包着,高高舉起,以防碰到水。
他正用右手笨拙地給自己擦拭着後背,姿勢看起來別扭又狼狽。
聽到開門聲,陸驍的身體猛地一僵,轉過頭來,眼神銳利如刀。
當看到是蘇軟時,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復雜,惱怒、尷尬,還有一絲被窺破窘境的狼狽。
“誰讓你進來的?滾出去!”
他的聲音比外面的夜風還要冷。
若是平時,蘇軟肯定被嚇跑了。
但此刻,看着他那副故作堅強的樣子,一股不知從何而生的勇氣壓過了所有的恐懼和羞澀。
“我幫你!”
蘇軟沒有退縮,反而走上前,從他手裏奪過了毛巾。
“你的傷口不能再碰水了,萬一感染發炎怎麼辦?你還想不想要這條胳A膊了!”
她的聲音因爲緊張而微微發抖,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堅定。
陸驍被她吼得一愣。
他看着眼前這個明明怕他怕得要死,卻還敢沖他張牙舞爪的小女人,一時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。
浴室裏,水汽蒸騰,溫度越來越高。
蘇軟的臉頰被熱氣熏得緋紅,像熟透了的蜜桃。
她不敢看陸驍的眼睛,低着頭,將毛巾沾溼,小心翼翼地開始幫他擦拭後背。
男人的後背寬闊而堅實,上面布滿了新舊交錯的疤痕。
有彈片劃過的,有刀割的,還有一些猙獰的、不知是被什麼武器造成的傷疤。
每一道傷疤,都像一枚無聲的軍功章,訴說着他過往的九死一生。
蘇軟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他滾燙的肌膚。
那觸感堅硬如鐵,卻又充滿了驚人的彈性。
她的手指每滑過一道疤痕,心就跟着揪緊一分。
這就是她孩子的父親,一個用血肉之軀保家衛國的男人。
陸驍閉着眼,任由女人柔軟的指腹在他的背上遊走。
她的動作很輕,帶着一絲笨拙的溫柔,像羽毛,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掃過他緊繃的神經。
鼻息間,是沐浴露清冽的薄荷味,混合着她身上獨有的、淡淡的奶香。
這種味道比任何催情的藥物都更致命。
他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在奔騰,在叫囂,那股被他強行壓下去的邪火,再次以燎原之勢,在他小腹處熊熊燃起。
他引以爲傲的、鋼鐵般的自制力,在這個女人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擊。
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,陸驍的呼吸變得粗重而滾燙。
“好了。”
蘇軟終於擦完了,聲音細若蚊蚋。
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浴室裏的熱氣給蒸熟了,尤其是男人身上散發出的、極具侵略性的雄性荷爾蒙,讓她頭暈目眩,雙腿發軟。
她逃也似的想要離開。
“等等。”
陸驍忽然開口,聲音沙啞得厲害。
蘇軟的腳步一頓,回過頭,不解地看着他。
陸驍沒有看她,而是低着頭,看着自己受傷的左臂。
“藥……”
他只吐出一個字。
蘇軟立刻就明白了。
她深吸一口氣,重新走回去,拿起剪刀和藥膏。
這一次,她離得更近了。
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,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灼熱氣息,噴灑在自己的額頭上。
她手抖得更厲害了,小心翼翼地剪開已經有些發炎的傷口周圍的衣物,用棉籤沾着藥膏,一點一點地塗抹上去。
“嘶……”
藥膏的刺激讓陸驍的肌肉瞬間繃緊。
蘇軟嚇得立刻停手,下意識地又湊了過去,對着傷口輕輕吹氣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溫熱的氣流再次精準地噴灑在他滾燙的皮膚上。
陸驍的身體猛地一顫。
他再也忍不住,伸出完好的右手,一把扣住了蘇軟的後腦勺,將她按向自己,低頭用他那雙燃燒着火焰的黑眸,死死地鎖住了她。
“蘇軟。”
他一字一頓地喊出她的名字,聲音裏是壓抑到極致的欲望。
“你知道你在玩火嗎?”
蘇軟的大腦一片空白,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、性感的薄唇。
就在她以爲他要做什麼的時候,陸驍卻猛地鬆開了她,往後退了一步,拉開了兩人的距離。
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,像是剛跑完一場十公裏負重越野。
良久。
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。
“謝謝。”
說完,他看也不看她,直接拿起旁邊幹淨的毛巾,胡亂地擦了擦身子,然後大步走出了浴室。
蘇軟一個人愣在原地,心跳如擂鼓。
謝謝……
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表達除了命令和不耐煩之外的情緒。
這個夜晚,注定無眠。
蘇軟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,腦子裏全是陸驍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,和他那句沙啞的“謝謝”。
後半夜,她迷迷糊糊地剛要睡着,卻被一陣壓抑的、痛苦的囈語驚醒。
“水……水……”
是陸驍的聲音。
蘇軟連忙爬起來,打開台燈,只見睡在地鋪上的陸驍,臉色通紅,嘴唇幹裂,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。
她伸手一摸,滾燙的溫度嚇了她一跳。
傷口到底還是發炎了,他發高燒了!
這個時間點,醫務室早就關門了。
蘇軟急得團團轉,她倒了水,喂他喝下,又用溼毛巾給他擦拭額頭和手心,但根本不管用。
看着他燒得越來越厲害,嘴裏不停地喊着胡話,蘇-軟的心都揪成了一團。
突然,她想起了小時候奶奶說過的一個土辦法。
發高燒的人,身體忽冷忽熱,需要用體溫幫他“捂汗”,把寒氣逼出來。
管不了那麼多了!
蘇軟咬了咬牙,抱着自己那床薄薄的被子,爬到了陸驍的地鋪上。
她小心翼翼地躺在他的身邊,盡量不碰到他受傷的胳膊。
男人的身體像個火爐,燙得驚人。
蘇軟毫不猶豫地伸出手,將他緊緊抱住,想用自己微涼的身體,給他降一點溫。
“冷……”
陸驍在半夢半醒間,感受到了一絲涼意和柔軟。
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,幾乎是出於本能,一個翻身,將這具柔軟的身體緊緊地、霸道地摟進了自己的懷裏。
他的頭深深地埋進了蘇軟的頸窩,像一頭受傷的、尋求庇護的野獸。
蘇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渾身一僵,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將她包裹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,和滾燙的體溫。
她掙扎了一下,卻被他抱得更緊。
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,陸驍的薄唇,貼着她的耳畔,用一種幾不可聞的、帶着濃濃依賴和脆弱的語氣,呢喃出兩個字。
“別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