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刺破雲層,灑落在玄劍山巔,映照着殘破的歸墟洞天。洞口焦黑,封印石碑碎裂成數塊,黑氣已散,唯餘一縷青煙緩緩升騰,仿佛幽魘最後的嘆息。洞內,寂靜無聲,唯有風穿過裂隙的嗚咽。
北辰跪坐在地,手中長劍斷成兩截,劍尖插在玄冥長老的胸口。那位曾是他師尊、曾是他心中“正道”象征的老人,此刻雙目微睜,臉上竟無恨意,只有一絲釋然。
“你……終究……斬斷了執念。”玄冥長老聲音微弱,氣息如遊絲,“我錯了……真正的劍,不是斬妖,而是……斬心魔。”
話音落下,他緩緩閉眼,身軀化作點點灰燼,隨風飄散。
北辰望着那消散的灰燼,久久未動。他沒有勝利的喜悅,只有沉重的悲涼。他斬的不是妖,而是自己心中那份盲目的信仰。他曾以爲正道即真理,卻不知,真正的邪,往往披着正道的外衣。
“北辰。”一道虛弱卻溫柔的聲音傳來。
他猛然回頭——蘇瑤倒在不遠處,雪白的狐尾已黯淡無光,衣衫染血,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正不斷滲出泛着金光的靈血。那是她爲替他擋下幽魘最後一擊,以身爲盾,硬生生承受了“噬魂爪”的結果。
“蘇瑤!”北辰沖上前,一把將她抱起,聲音顫抖,“堅持住!我帶你回青丘!青丘有靈藥,一定能救你!”
蘇瑤卻輕輕搖頭,指尖撫上他的臉,聲音微弱卻清晰:“別……浪費靈力了。我的仙根已損,若強行續命,只會讓幽魘殘魂借機重生……”
“不!我不準你死!”北辰眼眶通紅,聲音嘶啞,“你說過要和我一起守護這片大陸!你說過……要讓我看見真正的你!”
蘇瑤笑了,那笑容如晨曦般溫柔:“你已經看見了……從你在雲溪鎮說‘換我護你’的那一刻起……從你寧願違抗師命也要查清真相的那一刻起……你就已經看見了。”
她抬手,指尖凝聚最後一絲靈光,化作一朵小小的狐火蓮花,輕輕落在北辰心口。
“我的血,淨化了你的劍心;而你的心,也照亮了我的孤獨。北辰……你不是斬妖的劍,你是……願意相信光的人。”
話音未落,她的手緩緩垂下,呼吸微弱,仿佛隨時會消散。
“不——!”北辰仰天怒吼,淚水終於奪眶而出。他緊緊抱住她,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血肉。
就在此時,青丘方向,一道璀璨的七彩光柱沖天而起!緊接着,九道雪白的身影破空而來,正是青丘九尾長老團!爲首的長老手持“青璃玉鼎”,怒喝一聲:“住手!幽魘殘魂,竟敢傷我族公主!”
她們將蘇瑤圍住,以族中秘術“九尾續魂”強行穩住她的魂魄。長老凝重道:“公主仙根受損,若無‘至純之靈’相融,七日之內,魂飛魄散。”
“至純之靈?”北辰抬頭,目光如炬,“是什麼?”
“唯有與她心靈相通之人,以本命精元相渡,方有一線生機。”長老沉聲道,“但施術者將元氣大傷,百年之內,劍道難進半步,甚至可能……折損壽元。”
北辰沒有絲毫猶豫。
他盤膝而坐,雙手結印,將心口那朵狐火蓮花緩緩引出,融入蘇瑤的眉心。隨即,他咬破指尖,以血爲引,劃開自己心脈,一縷金光璀璨的本命精元,如星河般流入蘇瑤體內。
“我願以我之命,換你之生。”他低聲呢喃,“你曾說,善是明知黑暗仍在,仍願點燃一盞燈。那從今往後,我的劍,便是你的燈。”
天地爲之動容,風停雲止。
蘇瑤的傷痕開始愈合,狐尾重新泛起瑩光,呼吸也漸漸平穩。而北辰的臉色卻愈發蒼白,氣息微弱,仿佛一夜之間蒼老十歲。
七日後,蘇瑤在青丘湖畔醒來。
她睜開眼,第一眼便看見北辰坐在她身旁,靠在樹下睡着了。他面容憔悴,唇色蒼白,手中還緊握着那枚殘破的劍穗。
她輕輕握住他的手,淚水無聲滑落。
“傻瓜……你何必如此?”
北辰緩緩睜眼,見她醒來,眼中瞬間涌起光亮:“你終於……回來了。”
蘇瑤撲進他懷中,哽咽道:“我再也不會偷偷溜走了……我要和你一起,走遍山河,看盡人間煙火。”
北辰輕撫她的發,低聲道:“好。從今往後,我不再是斬妖的劍,而是……護你的人。”
遠處,玄劍派鍾聲再度響起,新任掌門已立,宗門肅清,正道重光。而青丘與玄劍派之間,也因這場浩劫,開啓了百年未有的交流。
蘇瑤不再只是青丘的公主,她成了兩族之間的橋梁;北辰也不再是孤傲的劍修,他成了真正理解“正道”之義的守護者。
每當夜幕降臨,青丘湖畔總有一對身影並肩而坐,看星河璀璨,聽風語呢喃。
他們曾是彼此的敵人,卻在命運的洪流中,找到了最真實的光。
而那光,名爲——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