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劉表確通經史,卻難稱仁義。”孫賁冷笑道,"仁義君子豈會濫殺無辜?單其坐穩荊州時,便屠盡五十五家宗族,數千性命灰飛煙滅。”
黃忠聞言一怔。
當年此事他亦有所聞,只道是剿滅宗賊。
經此點撥,方知其中蹊蹺。
見其沉吟,孫賁又道:"至於忠君之說,更是荒謬。
將軍可知其荊州牧之位從何而來?"
"自是天子冊封。”
"錯!乃董賊所授。”孫賁厲聲道,"當年王叡死於文台之手,董卓上表舉薦劉表。
雖以天子名義,實爲董卓之意。”
黃忠細想確是如此,但仍辯駁:"此乃形勢所迫,不可謂不忠。”
"忠君者當爲君分憂。”孫賁逼近一步,"董卓欺君罔上,我叔父率江東子弟血戰汜水關,祖茂將軍戰死沙場。
而劉表這個漢室宗親,可曾發過一兵一卒?"
廳內燭火搖曳,映得黃忠面色陰晴不定。
“他什麼都沒做!”
“既未派兵參與討董聯軍,也不曾爲聯軍提供糧草軍械,只顧着將朝廷疆土據爲己有。”
“劉表所謂的忠君愛國,簡直可笑!”
孫賁這番話雖有爲孫堅造勢、貶損劉表之嫌,卻也不無道理。
當初討董檄文傳至荊州時,黃忠曾爲此振奮數日。
他原以爲身爲漢室宗親的劉表必會起兵響應,自己既能報效朝廷,又可會盟天下豪傑。
誰知劉表自始至終都無意參與會盟。
既然不願爲天子分憂,自然稱不上"忠君"二字。
黃忠對劉表的觀感由此急轉直下,對加入江東軍的抵觸也減輕不少。
此刻他不由懷疑:劉表標榜的"愛民如子",恐怕也摻着水分。
這個念頭在黃忠心中縈繞不去,終於忍不住問道:"主公如何看待劉表治下民生?"
察覺黃忠語氣中的疏離轉爲親近,孫賁心中暗喜。
只要再加把勁,就能徹底化解對方心結。
"劉表在安民方面確有建樹。”孫賁坦然道," ** 安民、勸課農桑、振興工商、大興文教...這些舉措確實讓荊州日益繁榮。”
這番客觀評價令黃忠頗爲意外,對孫賁的敬意又添三分。
能如此公正評價對手,實屬難得。
放下戒備的黃忠拋出犀利一問:"既然劉使君治民有方,江東軍爲何要興兵征伐?何不維持現狀,還百姓太平?"
這個問題直指核心,答不好便會前功盡棄。
孫賁沉思片刻,緩緩開口:
"初期用兵乃奉袁術之命,此事黃將軍應當知曉。
如今江東軍乘勝追擊,一爲拓展立足之地,二因天下大勢使然。”
"即便我軍罷兵,他日必有他人來犯。
劉表雖懷野心卻優柔寡斷,如今年事已高,耽於享樂而疏於進取。”
"荊州縱得數年安穩,終將陷入長久動蕩。
若由我軍接管,局面將截然不同。”
見黃忠露出探詢之色,孫賁目光灼灼道:"我軍如旭日初升,兵鋒正盛。
在這亂世中,唯有掌握主動方能主宰命運。”
話音陡然轉厲:"黃將軍可知塞外異族正虎視中原?"
"主公指的是匈奴?"
孫賁搖頭。
此時匈奴雖屢犯並州,但真正令他忌憚的,是 ** 爲三部的鮮卑。
這個民族日後將成爲中原噩夢,開啓五胡亂華的慘劇。
想到那些血淚史料,孫賁眼中燃起烈焰。
既然重活一世,他誓要扭轉乾坤,哪怕與天命爲敵!
黃忠見主公神色驟變,急忙關切道:"主公無恙否?"
"無礙。”孫賁正色道,"鮮卑控弦百萬,雖暫分三部,但首領軻比能雄才大略,假以時日必成心腹大患。
若屆時中原仍四分五裂..."
“我曾做過一個駭人的夢,夢裏無數漢家兒郎慘遭異族屠戮,婦孺則被視作‘兩腳羊’任人宰割……”
“這夢境太過殘酷,我不願它成爲現實。
黃將軍,可願與我攜手阻止這場噩夢?”
孫賁的話語半真半假,黃忠一時難以分辨虛實。
但他能清晰感受到孫賁話中蘊含的真摯情感。
在黃忠眼中,孫賁向來無所畏懼,即便當初明知不敵仍敢與自己交手。
可此刻,他竟從孫賁語氣中聽出了對鮮卑異族的深深忌憚。
更令他意外的是,孫賁似乎對那個夢境本身也充滿恐懼。
除了恐懼,黃忠還感受到一種刻骨銘心的悲慟——那不僅是失去至親的痛苦,更夾雜着難以言說的憤恨。
刹那間,黃忠仿佛看透了孫賁:功名利祿不過表象,守護蒼生才是本心。
心底某處突然傳來“咔嚓”
輕響,那道橫亙已久的心結就此消散。
回神時,發現孫賁仍在等待答復。
黃忠深吸一口氣,鄭重抱拳:“末將願追隨主公,共阻此劫!”
這簡單一句,或許將成爲他畢生的誓言。
不爲別的,只爲這份難得的赤誠相待。
孫賁動容地扶起黃忠:“將軍不負我,我必不負將軍!待天下一統之日,便是北伐異族、永絕後患之時!”
翌日拂曉,孫賁如常醒來。
多年軍旅養成的習慣,讓他從不貪睡。
披上單衣來到後院演武場,正見孫策揮動虎頭湛金槍演練槍法。
此槍長一丈一尺三,黑金虎首吐刃,通體鎏金,寒芒逼人。
孫策所使霸王槍法傳自西楚項羽,雖未達古人境界,卻已得其精髓,槍勢凌厲非常。
察覺孫賁到來,孫策收槍行禮:“末將拜見主公!”
“私下喚我堂兄即可。”
孫賁笑着扶起他,望着槍尖寒光忽道:“伯符,切磋一番如何?”
孫策正想試探堂兄武藝,當即應允。
二人執兵對立,晨風卷起衣袂。
“請!”
話音未落,虎頭槍已化作流光直刺而來。
槍未至,凜冽殺氣已撲面生寒。
孫賁沉腕揮刀,流雲刀如驚雷破空。
“鏘——”
金鐵交鳴震徹庭院。
槍身傳來的巨力讓孫賁虎口發麻,五髒如遭重擊。
他暗自心驚:“不愧當世猛將,伯符雖不及漢升,卻遠勝於我。”
孫策同樣訝異:“堂兄竟已突破至一流之境?”
試探過後,孫賁率先搶攻,刀影如虹。
孫策卻遊刃有餘,槍勢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。
五十回合後,孫賁刀勢漸頹。
孫策有意喂招,始終未下重手。
又過三十合,孫策突然變招,槍出如龍!
“當心!”
虎頭槍攜萬鈞之力刺來,孫賁全力橫刀格擋。
“鐺!”
震耳欲聾的碰撞聲中,勝負已分。
凌厲的勁風裹挾着千鈞之力,如同無數無形鐵錘狠狠砸在孫賁周身。
"噗——"
孫賁喉頭一甜噴出血霧,身形晃了晃卻露出興奮之色:"這就是頂級戰將的殺招之勢?果然厲害!看來唯有以勢破勢!"
自穿越以來,孫賁歷經大小戰役無數,卻從未感受過如此攝人心魄的壓迫感。
"堂兄可還撐得住?"孫策見狀急忙收勢。
孫賁抹去嘴角血跡笑道:"伯符不必擔心,不過氣血翻涌罷了。”
孫策面露愧色:"都怪我出手太重,今日就到此爲止吧。”
"且慢!"孫賁眼中精光閃爍,"我似有所悟,或許能借此突破至一流中階。
還請伯符全力施爲。”
聽聞此言,孫策頓時精神一振。
武將突破契機可遇不可求,多少人終生困在瓶頸。
他當即鄭重頷首,重新擺開架勢。
刀光乍起,孫賁率先發難。
孫策槍出如龍,金鐵交鳴間火星四濺。
孫賁連退三步卻戰意更盛,揮刀再攻。
場中刀槍碰撞之聲不絕於耳,轉眼已過數十回合。
孫策突然槍勢暴漲,點點寒芒如繁花綻放。
孫賁頓感窒息,卻將渾身氣勢催至巔峰,揮刀迎上。
十五回合後,孫賁忽覺體內氣血奔涌如潮,當即收刀而立。
此刻他渾身充滿前所未有的力量,竟比先前強橫數倍。
"恭喜堂兄突破!"孫策抱拳笑道。
孫賁開懷大笑:"全賴伯符成全!"他重重拍了下孫策肩膀,將這份情誼銘記於心。
夕陽西沉時,一騎快馬沖進襄陽城南門,直奔鎮南將軍府。
街邊茶攤上,幾個百姓交頭接耳。
"老李,莫非又是鄧城捷報?"
"不對勁,你看那信使臉色發青......"
"糟了!該不會是吃了敗仗?"
"真要打進城來,咱們這些青壯......"
類似的私語在街頭巷尾蔓延,各府家仆紛紛趕回稟報。
將軍府書房內,劉表正捧着竹簡吟哦:"妙哉!真乃字字珠璣!"
管家輕叩門扉:"主公,鄧城戰報......"
"又是德珪的捷報吧?"劉表頭也不抬,"待老夫讀完這卷。”
一個時辰後,當信使跪地稟報蔡瑁兵敗身亡時,劉表手中竹簡"啪"地摔在地上:"德珪他......死了?!"
這個消息令他始料未及,畢竟蔡瑁連日來捷報頻傳。
就在前幾日,蔡瑁還在戰報中信誓旦旦地承諾,三日內必能全殲江東軍。
誰知期限未至,他竟先遭敗績,命喪黃泉。
"主公,蔡軍師中了孫賁的埋伏。”傳令兵急忙解釋。
"孫賁?他不是在樊城抵御袁術大軍嗎?"
"據報,孫賁十日前就已擊潰袁術五萬大軍。”
"想必是暗中回師鄧城,蔡軍師疏於防範,才遭此暗算。”
劉表咬牙切齒地推測,隨即追問:"文聘、黃忠二位將軍如何?"
傳令兵如實稟報:"昨夜遇伏時,二位將軍已被敵軍生擒。”
劉表面色陰沉地揮手:"知道了,退下吧。”
待傳令兵退出,書房內傳來瓷器碎裂之聲——劉表摔碎了平素最愛的茶盞。
"孫賁小兒,毀我根基,此仇不共戴天!"劉表怒發沖冠,面目猙獰如惡鬼。
暴怒過後,憂慮漸生:"數萬大軍一朝盡喪,短期內各郡援軍難至。”
"襄陽雖城堅牆厚,但江東軍驍勇善戰,恐難抵擋。”
"莫非真要向那孫賁小兒俯首稱臣?"
正自焦躁間,蔡夫人哭哭啼啼闖入書房。
"夫君要爲妾身做主啊!"
"兄長與侄兒爲國捐軀,死得冤枉啊!"
"若不能爲他們 ** ,妾身也不活了!"
蔡氏撲在劉表懷中痛哭流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