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只是……"王翦稍作遲疑:"屠睢將軍不幸殉國……"
"什麼?!"
"屠愛卿竟戰死沙場?"
嬴政面色驟變。
這位戰功赫赫的國尉,曾在滅六國時立下汗馬功勞。
"傳旨趙佗,將屠將軍靈柩護送回京以國禮安葬。"
"追封爲破越侯!"
……
九原郡軍營內,贏牧接到戰報時神色黯然。
論起親緣,屠睢算是他的遠房舅父。
當年若非這位表舅舉薦,其母亦無機會入宮得蒙聖寵。
"安國君請節哀。
"王賁在一旁勸慰道。
贏牧輕輕頷首。
雖無深厚情誼,但想到百越兵權即將盡歸趙佗……
眸中精光乍現間,他已暗自盤算起來。
不過當務之急仍是匈奴來犯——探馬稟報,左谷蠡王戈耶摩爾正率十五萬鐵騎逼近煤城,距城已不足百裏。
"匈奴大軍壓境,諸位有何良策?"
竹簡剛合上,韓信便挺身而出:
"末將有一計……"
……
帳內衆人齊刷刷望向韓信,想聽聽他對當前困局有何妙計。
煤城守軍與匈奴十五萬大軍實力懸殊,這座新城尚未具備固守條件。
韓信迎着衆人期待的目光,沉穩說道:"諸位都清楚我軍現有兵力。
"
"五千重甲騎兵,三萬輕騎,四萬步卒,其中包括新訓練的兩千陌刀手。
"他詳細列舉了煤城駐軍編制。
兵法講究知己知彼。
韓信早已摸清秦軍在煤城的部署情況。
"匈奴軍力構成簡單,全是輕騎兵,配有些粗制攻城器具。
"
分析完畢,韓信大步走向地圖,指向陰山外的遼闊草原:"這是呼倫貝爾草原邊緣地帶,地勢平坦,最適合騎兵交鋒。
若在此與匈奴交手,即便取勝也會損失慘重。
"
在場將領紛紛沉重頷首。
與匈奴周旋數百年,秦人對他們的戰術了如指掌。
襲擾戰術!
騎兵分作小隊輪番襲擾!
直到拖垮敵軍才發起總攻!
遊牧民族天生擅長騎射,匈奴孩童從小騎羊練馬術,成年騎兵能在馬背上生活數日。
這是中原軍隊難以企及的。
"朗將軍有何良策?"
"我們是否應該堅守城池?"
左庶長梁永遲疑片刻後問道。
以他看來,除了死守別無選擇。
韓信含笑搖頭。
"兵不厭詐。
"
"匈奴敢來犯,必然已掌握煤城虛實。
死守並非上策。
"
"我建議主動出擊!"
"出擊?"王賁面露疑惑。
明知傷亡慘重爲何還要出擊?
"請看這裏。
"韓信指向地圖上的陰山山脈:"此處三面環山,地勢隱蔽,是絕佳的伏兵之地。
"
"我計劃在此埋伏五千重甲騎兵,其餘輕騎分批效仿匈奴戰術持續襲擾。
"
"陌刀隊可潛伏於此......"
贏牧默默注視着韓信的排兵布陣,暗自佩服。
這就是兵仙的實力!
韓信的戰術精髓可歸納爲兩條:
誘敵深入,各個擊破。
先派輕騎引誘匈奴追擊,若追兵衆多,則出動重騎沖陣,輕騎配合圍剿。
若追兵較少,便引入陌刀軍與步卒的埋伏圈,協同輕騎殲滅。
如此便能牢牢掌握戰局主動權。
此計實施的關鍵在於秦軍輕騎已配備馬鐙,彌補了與匈奴騎術的差距。
如今秦軍騎兵的戰力,甚至更勝匈奴一籌。
"安國君,通武侯,末將的計劃便是如此。
"韓信向贏牧和王賁拱手稟報。
最終決策權在二人手中。
贏牧略加思索:"此計甚好,但有一點需補充。
"
"匈奴統帥左谷蠡王戈耶摩爾庸碌無能,若我軍挑釁後不分兵追擊,該當如何?"
戈耶摩爾靠關系上位,毫無軍事才能。
這類人有個共同特點:
貪生怕死。
若他膽小畏戰,很可能不會派兵追擊。
"安國君所慮,末將已有對策。
"韓信從容道。
"戈耶摩爾除膽小外,還貪慕虛榮。
"
"建議我軍出擊後,令城中百姓扮作守軍登城,再調碓石口萬人在城中設伏。
"
"匈奴探子見煤城空虛,必會稟報戈耶摩爾。
"
言至於此,韓信不再多言。
在座皆是沙場老將,自能領會其中玄機。
"妙計!"
王賁聞言,目露贊許。
煤城空虛,戈耶摩爾唯有兩條路:
要麼全殲出城秦軍,輕取煤城;
要麼強攻城池,卻要面對秦軍襲擾甚至夾擊。
後者顯然更爲凶險。
"好,就照此計行事!"
"通武侯意下如何?"
贏牧看向王賁。
"末將贊同郎中令之策!"王賁鄭重抱拳。
"傳令!"
夜幕低垂,軍令已下。
左庶長梁永統領四萬步兵與兩千陌刀手悄然隱匿於陰山西側,靜待戰機。
五官郎中將韓信率五千鐵甲騎兵,借夜色掩護向東部山谷疾行。
通武侯王賁引三萬輕騎襲擾匈奴部衆,軍令森然:一擊即走,絕不糾纏。
"遵命!"
三將抱拳應諾,目光灼灼如燃烈焰。
若此戰能以八萬秦軍盡滅匈奴十五萬之衆,必將載入史冊。
昔年李牧縱有胡服騎射之變革,亦需五十萬趙卒血戰三十萬胡騎,折損二十五萬方獲全勝。
"全軍出擊!"
贏牧揮袖間,戰鼓驟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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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城灶膛的火光映紅夜空,炊煙與戰意一同升騰。
婦孺穿梭於庖廚之間,爲即將出征的將士備餐。
"娘親,爹爹能平安歸來麼?"垂髫小兒拽住婦人衣角。
婦人揉着孩童發頂輕笑:"自然歸來,還要給你逮幾個匈奴俘虜呢。"
"匈奴豺狼凶得很!"孩童繃緊臉蛋,"我要告訴爹爹,把他們都砍了!"
煤城聚居者多爲邊軍親眷,亦有他郡爲采煤厚酬而來的庶民。
經年累月,此地已成血脈相連的家園。
秦人對匈奴之恨,早融入骨髓——自隴西馬奴至鹹陽霸主,數百載血仇豈能消弭?
飯後,梁永、王賁、韓信各率部曲潛入夜色。
城頭守備由百姓接替,新任縣丞蕭何執火巡防。
五千玄甲鐵騎的馬蹄聲,最先撕碎了寂靜的曠野。
夜色中,五千重甲騎兵身披玄甲,悄然朝着預定山地進發。
王賁率領三萬輕騎緊隨其後出城。
每名騎兵除常規武器外,還配備兩條絆馬索和若幹爆胎釘,這些軍械皆是煤城工匠日夜趕制而成。
隊伍出城後立即向呼倫貝爾草原腹地疾馳。
梁永統率的陌刀隊與步卒最後出發。
兩千名魁梧士兵揮舞着重達一石的陌刀,其餘步卒也都攜帶了大量爆胎釘。
多虧煤城充足的煤炭資源,以及贏牧傳授的模具鑄造技術,才能在短期內量產如此多的軍械。
城樓上,蕭何憂心忡忡地向贏牧匯報:"安國君,大軍已盡數出征。
眼下城內守軍..."這位新任縣丞正欲施展抱負,生怕煤城有失。
"縣丞不必多慮。
"贏牧目光堅定,"煤城堅不可摧。
"這座親手打造的城池,他絕不會讓匈奴染指。
"戰後我或將返回鹹陽。
"贏牧遙望夜空,"煤城就托付給你了。
"
"安國君要離開?"蕭何愕然。
他本欲追隨這位鬼谷傳人潛心修習,若贏牧離去,作爲縣丞的他自然無法隨行。
"時機已至。
"贏牧眼中閃過鋒芒。
煤城事務已上正軌,是時候回鹹陽肅清隱患——胡亥、趙高、方士,乃至未來的南越王趙佗,都該做個了斷。
"縣丞莫要小覷煤城。
"贏牧意味深長地拍拍蕭何肩膀,"這裏僅是開端。
"
說罷,安國君轉身離去,身影融入黎明前的黑暗。
旭日東升,連續晴天使草原積雪消融殆盡。
晨霧彌漫,王賁率領的軍隊經過徹夜疾行,已抵達距匈奴營地十裏處的山谷。
哨騎飛馬來報:"稟將軍!匈奴人正在收拾營帳!"
"撤營?"王賁嘴角揚起笑意。
此刻正是突襲的絕佳時機。
"傳令!全軍出擊,分批 * 擾,撤退時布設鐵蒺藜斷後,不得纏鬥!"
"得令!"
草原腹地。
十五萬匈奴騎兵慢條斯理地拆卸帳篷,準備啓程。
華美的車輦內,左谷蠡王戈耶摩爾伸着懶腰,滿臉不耐地望向遠方。
"晦氣!"
"早知是這般苦差!"
"我那妹妹偏要舉薦我來!"
戈耶摩爾罵罵咧咧地嚼着侍女喂來的葡萄。
"拓跋碩,距秦境還有多遠?"他含糊不清地問道。
"大王,不足百裏,日落前即可抵達。
"尖嘴猴腮的老者趕忙應答。
戈耶摩爾擰着眉頭,肥碩的面龐寫滿不悅。
縱然車廂鋪墊了十幾層羊皮,行軍速度也放得極緩,顛簸仍令他渾身酸痛。
草原深處的寒氣更讓他心煩意亂。
摟着侍女纖腰,他懶洋洋道:"秦軍可有動靜?"
"已派斥候查探,很快會有回報。
"拓跋碩躬身回答。
"嗯。
"戈耶摩爾眯起眼睛,肥手在侍女身上遊移片刻:"本王乏了,到地再喚。
"
說罷便擁着兩名侍女鑽入車帳。
三裏外的草甸上,萬名秦軍鐵騎悄然集結。
"將軍。
"
傳令兵靜候副將姜桓指令。
自隨贏牧伏擊匈奴立功晉爵後,姜桓早就渴望再建新功。
"傳令全軍,全速沖鋒!"
"遵命!"
鐵蹄如雷,萬騎突進,直插匈奴大軍!
此時匈奴大軍距煤城尚有百裏之遙。
左谷蠡王戈耶摩爾或許以爲,面對十五萬草原雄師,煤城守軍早該嚇破膽忙着守城。
他萬萬料不到,秦軍竟敢長途奔襲,主動出擊。
轟!轟!轟!
秦軍的戰馬踏着鐵蹄,大地爲之震顫。
姜桓率領的一萬騎兵逼近匈奴營地三裏外時,匈奴人已經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。
“怎麼回事?”
車帳內,左谷蠡王赤着上身探出頭,神色慌張地問道。
“報!秦軍!秦軍騎兵來襲!”
一名斥候飛馬而至,高聲稟報。
“什麼?!”
“秦軍騎兵殺來了?”
“快撤退!”
左谷蠡王臉色驟變,厲聲怒吼。
“大人,且慢!”拓跋碩連忙攔住戈耶摩爾,沉聲詢問斥候:“敵軍有多少?”
“約一萬。"
“一萬?”
戈耶摩爾怔了怔。
“當真只有一萬?”
“千真萬確!”
“哼!”他長出一口氣,重新坐回車帳,一只纖細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。
“這群瘋子,一萬人就敢來送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