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蘇暖的臥室，程墨睜開眼睛，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。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回——檔案、實驗室、那個可怕的"7號實驗體"標籤。
"醒了？"蘇暖的聲音從門邊傳來，她手裏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，"感覺怎麼樣？"
程墨撐起身子，頭痛欲裂。記憶加速的副作用加上整晚的情緒波動，讓他的大腦像被絞肉機攪過一樣。他接過牛奶，溫熱透過杯壁傳遞到指尖，帶來一絲真實感。
"謝謝...還有，謝謝你昨晚..."程墨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。
蘇暖坐在床邊，輕輕握住他的手："別說了。現在的問題是，接下來怎麼辦？"
程墨盯着杯中晃動的牛奶，思緒萬千。他需要更多證據，需要當面質問父母，需要...知道完整的真相。無論那有多痛苦。
"我得回去。"他最終說道，"面對他們。"
蘇暖的眉頭皺了起來："你確定嗎？萬一..."
"不會有事的。"程墨放下杯子，強迫自己冷靜，"如果他們真的...監視了我十七年，不會突然傷害我。"
"那我陪你一起去。"蘇暖的語氣不容置疑。
程墨想拒絕，但看到蘇暖堅定的眼神，他知道爭辯無用。而且說實話，他不想獨自面對那個可能改變一生的對話。
蘇暖的父母還在睡覺，兩人悄悄溜出家門。清晨的街道安靜得出奇，只有幾個晨跑的人偶爾經過。程墨的視覺強化讓他能看清遠處每一個細節——遛狗的老人，送報的少年，街角監控攝像頭微弱的紅光...這些平常的景象現在都蒙上了一層詭異色彩。如果他的整個人生都是場實驗，那麼這些"普通人"是否也是安排的一部分？
家門口，程墨的手懸在門鈴上方，遲遲沒有按下去。蘇暖默默握住他的另一只手，給予無聲的支持。
深吸一口氣，程墨按響了門鈴。
幾秒鍾後，門開了。母親站在門口，眼睛紅腫，顯然一夜未眠。看到程墨，她的嘴唇顫抖起來："墨墨..."
"我們需要談談。"程墨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冷靜，"關於7號實驗體。"
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。她後退幾步，幾乎站立不穩："你...你都知道了？"
"我看了書房的檔案。"程墨拉着蘇暖走進屋內，"爸在哪？"
"在...在書房。"母親的聲音細如蚊呐，"他昨晚找了你一整夜。"
程墨徑直走向書房，蘇暖緊跟在後。推開門，父親正坐在書桌前，面前攤着幾份文件。看到程墨，他猛地站起來，臉上的表情復雜得難以解讀——震驚、愧疚、擔憂，還有...某種奇怪的期待？
"你回來了。"父親的聲音沙啞，"我們很擔心。"
程墨沒有廢話，直接拿出手機，調出昨晚拍下的檔案照片："解釋一下。7號實驗體是誰？我是誰？"
父親的目光從照片移到程墨臉上，又看了看蘇暖，最終長嘆一口氣，跌坐回椅子上："坐下吧，你們兩個。這個故事...很長。"
程墨和蘇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，等待那個可能顛覆一切的真相。
"首先，"父親摘下眼鏡，疲憊地揉了揉鼻梁，"你確實是我和你母親的兒子，生物學上。但...不完全是自然受孕。"
程墨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："什麼意思？"
"你的基因被...優化過。"父親謹慎地選擇着詞匯，"基於程晨留下的設計。他是我的曾祖父，也是潛能開發實驗的創始人。"
程晨。這個名字再次出現。程墨一直以爲只是巧合與創始人同姓，沒想到竟是自己的祖先。
"《全知之書》呢？"程墨追問，"那是什麼？"
"程晨在1920年代設計的潛能開發工具。"父親的聲音變得專業起來，像在講解某個科學項目，"理論上，它能激活人類大腦的休眠區域，釋放潛在能力。但前六次實驗都...失敗了。"
程墨想起楚菲給他看的那些照片——精神病院的女孩，植物人狀態的少年...那些前宿主。
"所以我是第七個實驗品？"程墨的聲音顫抖，"你們在我身上測試這個危險的系統？"
"不全是。"父親搖頭，"《全知之書》只是工具，關鍵在於宿主的基因結構。你是唯一完美匹配程晨設計的後代，理論上能安全承載系統。"他頓了頓，"我們等待了十七年，直到確認你的神經系統足夠成熟，才讓'偶然'發現那本書。"
"偶然？"程墨冷笑，"圖書館那本書砸中我，是安排好的？"
父親沒有否認："我們需要一個自然的激活方式，減少心理抗拒。"
程墨的胸口劇烈起伏，所有線索開始連接——那個"巧合"，楚菲的突然出現，陸老師的異常關注...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實驗環節。
"那楚菲呢？第六宿主？"
父親的表情變得復雜："楚雨菲確實是第六宿主，但她...情況特殊。實驗在第四階段被緊急終止，理論上她應該失去所有相關記憶。"他皺眉，"她轉學接近你是個意外，我們正在調查。"
程墨猛地站起來，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："你們把我當實驗品養大！監視我，操控我，甚至...甚至可能害死了前六個孩子！"
"不是這樣的！"母親突然沖進書房，臉上滿是淚痕，"我們愛你，墨墨。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，你就是我們的兒子，不只是...實驗品。"
"愛我會把我當小白鼠？"程墨的聲音哽咽，"愛我會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植入一個可能致命的系統？"
母親崩潰地哭出聲來，父親連忙扶住她："我們確信這次會成功。程晨的理論終於在你身上實現了，這不僅是科學突破，更是..."
"是什麼？"程墨逼問。
父親沉默了片刻，然後直視程墨的眼睛："人類的進化方向。程墨，你不只是我們的兒子，更是潛能開發實驗的希望。你的能力可以改變世界。"
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程墨心上。他後退幾步，撞上書架，一本厚重的相冊掉在地上，散落出幾張老照片。
其中一張引起了程墨的注意——年輕的父親站在一個實驗室裏，身旁是幾個穿白大褂的人，背景牆上有一個標志：圓形圖案中心是數字"7"，周圍環繞着DNA雙螺旋。
這個標志觸發了程墨的記憶加速，一段被深埋的影像浮現在腦海——同樣的標志，出現在他嬰兒時期的實驗室天花板上。
"地下實驗室在哪裏？"程墨突然問。
父親的表情僵住了："什麼實驗室？"
"別裝了！"程墨的聲音因憤怒而提高，"我知道家裏有實驗室，我小時候在那裏待過！"
父親和母親交換了一個眼神，最終父親嘆了口氣："跟我來。"
他走向書房角落的一幅畫，輕輕按動畫框邊緣。隨着輕微的機械聲，整面書架緩緩移開，露出一個向下的樓梯。
程墨的呼吸幾乎停滯。這個隱藏了十七年的秘密，就在自己家的地下。蘇暖緊緊抓住他的手，他能感覺到她的顫抖。
"只有部分真相在地下室。"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疲憊，"看完後，你自己判斷。"
程墨和蘇暖跟隨父親走下樓梯，母親留在上面，啜泣聲漸漸遠去。樓梯盡頭是一扇金屬門，父親輸入密碼，門滑開，露出一個寬敞的地下空間。
與其說是實驗室，不如說是監控中心。牆上掛滿了屏幕，有些顯示着實時畫面——程墨的臥室、學校的教室、甚至蘇暖的家。另一面牆上是詳細的時間線和圖表，記錄着程墨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個重要時刻。
"天啊..."蘇暖捂住嘴，眼中滿是震驚。
程墨的視線被中央控制台上的一個特殊裝置吸引——那是一個玻璃容器，裏面懸浮着一本與《全知之書》一模一樣的燙金古籍，只是封面是空白的。
"備份系統。"父親注意到他的目光，"以防原版損壞。"
程墨走向牆上的圖表，上面詳細標注了他的能力發展進度：聽覺強化（完成）、視覺強化（完成）、記憶加速（進行中）、直覺預判（待激活）...最下方還有一個被紅圈標記的階段：量子共振（理論階段）。
"這是什麼？"程墨指着最後一項。
父親猶豫了一下："程晨理論的終極目標——突破人類認知界限，實現真正的意識進化。"
程墨的視線移到另一個屏幕上，那裏循環播放着他從小到大的影像記錄——嬰兒時期的測試，幼兒期的觀察，上學後的各種"偶然"事件...包括圖書館那本"意外"砸中他的《全知之書》。
每一個細節都被記錄、分析、歸檔。他的人生就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，而父母是導演兼觀衆。
"你們監視了我十七年。"程墨的聲音冰冷，"連最基本的人權都不給我。"
"我們是爲了保護你！"父親激動起來，"前六個宿主都因爲各種意外失敗了。楚雨菲是唯一幸存者，但也失去了大部分記憶。我們需要確保你的安全。"
"通過24小時監視？通過操控我的人生？"程墨轉向那些屏幕，突然注意到一個角落裏的畫面——蘇暖的臥室，實時影像，"你們連她都監視？"
父親的表情變得尷尬："只是預防措施。我們需要了解所有可能影響實驗的變量。"
蘇暖的臉色變得煞白："所以我們的相遇...也是安排好的？"
"不！"父親搖頭，"那確實是巧合。但我們必須評估你對程墨的影響。"
程墨感到一陣惡心。他的友誼，他的感情，甚至他的思想，都在這個實驗的監控之下。沒有什麼是真實的，沒有什麼是屬於自己的。
"我要離開。"他突然宣布，"現在。"
"程墨..."父親伸手想攔住他，"請理解，這一切都是爲了..."
"爲了什麼？"程墨甩開父親的手，"科學進步？人類進化？還是程晨的瘋狂遺願？"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，"我不是你們的實驗品，不是7號宿主，我是程墨！一個活生生的人！"
父親的表情變得痛苦："我們從未把你當作實驗品。你是我們的兒子，我們愛你..."
"愛我不會這樣做。"程墨轉身走向樓梯，"蘇暖，我們走。"
蘇暖緊跟在他身後，兩人快步上樓，穿過書房。母親還站在原來的位置，淚流滿面，但程墨沒有停留，徑直走向大門。
"墨墨！"母親追上來，抓住他的手臂，"求你別這樣離開...我們可以解釋..."
程墨輕輕掙脫："你們有十七年時間解釋，媽。十七年。"他深吸一口氣，"我需要時間...思考。"
母親的手緩緩鬆開，眼淚無聲地滑落。程墨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他稱爲"家"的地方——熟悉的客廳，牆上的全家福，母親親手做的窗簾...這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。
走出家門，陽光刺眼得讓人流淚。程墨站在人行道上，一時不知該往哪裏去。
"我家。"蘇暖堅定地說，"直到你想清楚下一步。"
程墨點點頭，感激得說不出話來。在這崩塌的世界裏，蘇暖是唯一真實的存在。
【情緒波動超限】
【系統穩定度下降】
【建議：尋找安全地點】
【記憶加速暫停】
系統的提示在腦海中響起，但程墨已經不在乎了。讓系統崩潰吧，讓實驗失敗吧，他只想找回自己的人生。
蘇暖家空無一人，她的父母都去上班了。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，沉默了很久。
"你相信他們說的嗎？"蘇暖最終打破沉默，"關於...愛你那部分？"
程墨盯着自己的手："我不知道。如果他們真的愛我，怎麼會..."他說不下去了。
蘇暖輕輕握住他的手："人是復雜的，程墨。他們可能同時愛着你，又被那個實驗蒙蔽了判斷。"她頓了頓，"我爸爸是醫生，有時候他太專注於某個病例，會忘記病人首先是人。"
程墨抬頭看她："你怎麼能這麼...冷靜？"
"因爲我認識的是你。"蘇暖直視他的眼睛，"不管你是自然出生還是基因優化，是普通學生還是什麼'第七宿主'，你都是程墨。那個在圖書館幫我找書的男孩，那個爲了物理競賽熬夜的學霸，那個..."她的臉微微泛紅，"第一次吻我的人。"
程墨的眼眶溼潤了。在身份崩塌的混亂中，蘇暖的話像燈塔一樣指引着他。也許身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選擇成爲什麼樣的人。
"謝謝。"他輕聲說，"但我不確定接下來該怎麼辦。系統還在我體內，那些能力...它們已經成爲我的一部分。"
蘇暖思考了一會兒："首先，我們需要更多信息。楚菲似乎知道很多，也許她能幫忙。"
程墨想起楚菲給他的紫色藥片和警告。作爲第六宿主，她確實是最了解系統危險的人。
"然後呢？"程墨問，"即使了解了全部真相，我該怎麼處理這個系統？它好像已經和我的神經系統融合了。"
"一步一步來。"蘇暖堅定地說，"我們先找楚菲，然後...看情況決定。"
程墨點點頭，感激蘇暖的務實態度。在情緒的風暴中，她像錨一樣穩定着他。
手機突然震動，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："我知道你發現了真相。現在你危險了。今晚8點，老地方見。——楚菲"
程墨和蘇暖對視一眼。楚菲怎麼知道他去過地下室？誰在威脅他？父母？陸老師？還是其他未知的勢力？
"我們得去見她。"程墨說，"但這次，我們要做好準備。"
蘇暖點點頭，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："無論真相多黑暗，我們一起面對。"
程墨握緊她的手，在這個被實驗和謊言充斥的世界裏，這份純粹的情感連接成了唯一的真實。無論他是什麼——自然人或實驗品，普通學生或基因優化產物——此刻，他只想守護這份真實。
【情感連接穩定】
【系統恢復中】
【提醒：真相往往不止一層】
系統的最後一條提示讓程墨皺眉。還有什麼隱藏的真相？誰在操控這一切？而今晚，楚菲又會帶來什麼新的震撼？
窗外，陽光依舊明媚，但程墨知道，他的人生已經永遠改變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