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七點四十五分，程墨和蘇暖站在校園小花園的入口處。夕陽已經西沉，梧桐樹的陰影籠罩着這片僻靜的角落，給一切蒙上一層不安的色調。
"你確定要這麼做？"蘇暖壓低聲音問道，手指緊緊攥着程墨的衣袖，"如果這是個陷阱..."
程墨搖搖頭，從口袋裏掏出楚菲給的紫色藥瓶："如果是陷阱，她沒必要提前警告我危險。"他倒出一粒藥片，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吞了下去，"而且我需要控制這些能力，至少在弄清真相前不讓自己崩潰。"
藥片滑下喉嚨的瞬間，一股清涼感從胃部擴散開來，迅速蔓延至全身。程墨的視覺強化立刻減弱到可控水平，那些不受控制的透視和遠視現象消失了，只剩下輕微的頭痛。
【檢測到外來物質】
【成分分析：量子糾纏器+神經抑制劑】
【效果：能力抑制+數據記錄】
【警告：檢測到外部數據傳輸】
【信號終點：未知】
系統的警報讓程墨的後背一陣發涼。數據記錄？傳輸給誰？難道這些藥片不僅是控制他的工具，更是某種監視裝置？
"怎麼了？"蘇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。
程墨剛想解釋，花園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。楚菲從陰影中走出來，今天她穿着黑色運動服，左耳的銀色耳釘在暮色中微微發亮。
"你們來了。"她的聲音比平時更加緊繃，"時間不多，跟我來。"
楚菲轉身走向花園最深處的一個小亭子，那裏被茂密的灌木環繞，幾乎與外界隔絕。程墨和蘇暖對視一眼，跟了上去。
亭子裏放着一台筆記本電腦，屏幕上顯示着暫停的視頻畫面。楚菲示意兩人坐下，然後警惕地環顧四周，確認無人跟蹤後才開口：
"首先，我需要你知道，危險比想象中更近。"她直視程墨的眼睛，"你父親和陸沉已經決定加速實驗進程，第三階段將在三天內強制啓動。"
程墨的喉嚨發緊："你怎麼知道？"
楚菲按下播放鍵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隱秘角度的監控畫面——程墨的父親和陸沉站在某個實驗室裏，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，顯示着程墨的腦部掃描圖像。
"——第七宿主的適應性超出預期，"視頻中，陸沉的聲音因靜電幹擾而時斷時續，"量子共振準備度已達78%，建議提前進入第三階段。"
程墨的父親——那個在書房裏聲稱愛他的男人——沉思片刻後點頭："通知控制組準備容器。如果程晨的理論正確，第七宿主將是完美的量子意識傳輸載體。"
"載體？"程墨的聲音顫抖，"什麼意思？"
楚菲暫停視頻，表情凝重："意思是，你從始至終都不是實驗的主體，而是容器。程晨設計的系統最終目的是讓另一個意識占據你的身體。"
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程墨胸口。容器？載體？所以他的存在意義只是爲某個未知的意識提供棲息地？十七年的人生，所有的記憶、情感、夢想...都只是爲他人做嫁衣？
蘇暖猛地站起來："這太瘋狂了！你們在談論什麼？靈魂轉移？"
"量子意識傳輸。"楚菲糾正道，語氣冷靜得可怕，"程晨晚年研究的方向。簡單說，就是將一個人的意識模式完全復制到另一個大腦中。"
程墨的視線模糊了，耳邊嗡嗡作響。他想起檔案中那個被紅圈標記的"量子共振"階段，父親口中的"終極目標"...一切突然有了可怕的解釋。
"爲什麼是我？"他艱難地問，"爲什麼不是前六個宿主？"
"因爲只有你的基因結構與程晨完美匹配。"楚菲拉起袖子，露出手腕內側的疤痕——數字"6"周圍環繞着細密的電路紋，"我們前六個都是失敗品，無法承載完整的意識傳輸。但你...你是特別設計的。"
程墨盯着那個疤痕，想起父親實驗室牆上的標志。那個數字"7"不是序號，而是匹配度——他是第七代基因優化的產物，專門爲這個目的被"培育"出來。
"等等，"蘇暖突然插話，"如果程墨是'容器'，那麼誰的意識要傳輸給他？"
楚菲的表情變得復雜："理論上，程晨本人的意識模式。他臨終前將自己的大腦狀態量子編碼，藏在那本《全知之書》裏。"
程墨的血液仿佛凝固了。《全知之書》——那個他以爲是偶然獲得的系統載體，實際上是精心設計的特洛伊木馬，裏面藏着程晨等待復活的意識種子。
"不可能..."程墨喃喃道，"如果這是真的，爲什麼系統要幫助我？爲什麼不直接...占據我？"
"因爲意識傳輸需要宿主達到特定共振狀態。"楚菲解釋道，"前五個宿主在第三或第四階段就崩潰了，無法繼續。我是唯一存活到第四階段的，但匹配度不足。"她指了指自己的耳釘，"這是我的控制器，防止能力暴走。"
程墨想起系統界面的那些提示，所謂的"階段準備"實際上是共振匹配度的提升。每一次能力激活，都在讓他更接近成爲程晨意識容器的狀態。
【系統自檢啓動】
【量子共振度：45%】
【危險閾值：70%】
【建議：立即終止外部幹擾】
系統的警報讓程墨意識到，紫色藥片不僅抑制能力發展，更在幹擾這個共振過程。這也是楚菲給他藥的原因——延緩被"占據"的進程。
"那些藥..."程墨拿出藥瓶，"它們不只是抑制劑，對嗎？"
楚菲點點頭："裏面有量子糾纏器，能暫時阻斷外部信號。但更重要的是..."她調出另一個視頻片段，"看這個。"
畫面切換到程墨父親實驗室的一個角落，一個玻璃容器中懸浮着數百個與紫色藥片一模一樣的粒子，它們在有規律地脈動着。
"每當你服用一粒藥，它就會記錄你的腦波模式並傳回實驗室。"楚菲解釋道，"他們需要這些數據來調整傳輸參數。"
程墨猛地站起來，藥瓶從手中滑落："你是說...這些藥在幫他們完善占據我的方法？"
"不全是。"楚菲搖頭，"藥片確實抑制能力發展，減緩共振進程。但更重要的是..."她壓低聲音，"它們也讓我能追蹤信號終點。"
她打開電腦上的一個程序，顯示出一幅三維地圖。一個紅點正在閃爍，位置赫然是晨曦中學的地下某處。
"每次你服藥，信號都會傳到這裏。"楚菲指着紅點，"我懷疑這是程晨意識模式的原始存儲位置，也是最終傳輸的源頭。"
程墨盯着那個坐標，一種詭異的熟悉感涌上心頭。他從未去過學校地下，但這個位置卻莫名地喚起一段模糊的記憶——白色的房間，藍色的光，還有刺骨的寒冷...
"我們需要去那裏。"他突然說，"看看究竟是什麼。"
"太危險了。"楚菲反對，"一旦接近信號源，你的共振度會飆升，可能直接觸發傳輸。"
蘇暖握住程墨的手："如果這是真的...我們是不是應該直接離開？報警？或者..."
"報警沒用。"楚菲苦笑，"這個實驗涉及軍方和最高科研機構，權限遠超地方警察。而且..."她看向程墨，"系統已經深度整合進你的神經系統，突然離開可能導致不可預測的後果。"
程墨感到一陣窒息。無處可逃——留下會被當作容器占據，離開則可能因系統崩潰而死亡。這就是前五個宿主的命運嗎？要麼被摧毀，要麼被拋棄？
"那我該怎麼辦？"他的聲音嘶啞，手指深深掐進掌心，"等着被某個死了一百年的瘋子占據身體？"
楚菲沉默了片刻，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裝置："我花了五年時間研究這個。"她展示給程墨看——那是一個微型電子脈沖器，"理論上，它能暫時阻斷系統與外部信號的量子糾纏，給你爭取思考時間。"
程墨接過裝置，只有U盤大小，表面有幾個微型按鈕："這有什麼用？"
"按下頂部按鈕，會產生局部幹擾場，持續約30分鍾。"楚菲解釋道，"在這期間，你的共振度不會上升，他們也無法追蹤你。"
蘇暖皺眉："如果這麼簡單，爲什麼之前不用？"
"因爲這只是臨時措施。"楚菲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，"長期阻斷需要直接破壞信號源，也就是學校地下的那個東西。而這..."她搖搖頭，"幾乎不可能做到。"
程墨握緊脈沖器，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："等等，如果藥片在幫他們收集數據，你爲什麼還要給我？"
楚菲的表情變得復雜："因爲藥片也抑制能力發展，減緩共振進程。這是個微妙的平衡——足夠的數據讓他們不懷疑我的意圖，但又不至於推進太快。"她頓了頓，"更重要的是，我需要通過藥片追蹤信號源。"
夜色漸深，亭子裏只剩下電腦屏幕的微光。程墨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，所有的線索和真相像山一樣壓在他肩上。他不是自然出生的人，不是普通的學生，甚至不是真正意義上的"程墨"——只是一個爲古老意識準備的軀殼。
"我需要時間...思考。"他喃喃道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脈沖器。
楚菲點點頭，收起電腦："明天中午，圖書館古籍區見。我會帶更多資料。"她猶豫了一下，"程墨，無論你做什麼決定，記住——你不是一個人。第六宿主和第七宿主...我們可能是唯一能互相理解的人。"
說完，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，留下程墨和蘇暖坐在亭子裏，被沉重的寂靜包圍。
"我不相信。"蘇暖突然說，聲音堅定，"不管那些科學術語多復雜，你就是你。系統、量子共振、意識傳輸...這些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——你有自己的思想，自己的選擇。"
程墨轉向她，月光下蘇暖的眼睛亮得驚人："但如果我的基因、我的大腦結構都是爲這個目的設計的呢？如果我的'思想'本身只是實驗的一部分呢？"
"那又怎樣？"蘇暖抓住他的肩膀，"我認識的程墨會因爲這些就放棄嗎？那個從年級中遊奮鬥到前十的男孩？那個在物理競賽中擊敗林遠的學霸？"她的聲音哽咽了，"那個...第一次吻我時臉紅到耳根的傻瓜？"
程墨的眼眶溼潤了。在身份崩塌的混亂中，蘇暖的話像燈塔一樣指引着他。也許身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選擇成爲什麼樣的人。
"謝謝。"他輕聲說，將頭靠在蘇暖肩上，"我不知道沒有你我該怎麼辦。"
蘇暖輕輕撫摸他的頭發："你永遠不會知道，因爲我會一直在。"
程墨閉上眼睛，在這個被實驗和謊言充斥的世界裏，這份純粹的情感連接成了唯一的真實。無論他是什麼——自然人或實驗品，普通學生或基因優化產物——此刻，他只想守護這份真實。
【情感連接穩定】
【系統恢復中】
【提醒：真相往往不止一層】
系統的最後一條提示讓程墨皺眉。還有什麼隱藏的真相？誰在操控這一切？而明天，楚菲又會帶來什麼新的震撼？
回家的路上，程墨緊握着那個脈沖器，仿佛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。無論前方有什麼，至少此刻，他不再是獨自面對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