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過了幾日,臨近父皇壽辰。
蕭攸寧強撐着病體,出宮前往京城最大的萬寶閣。
她記得父皇一直很喜歡前朝一位大師的《鬆鶴延年圖》,恰聞此畫被萬寶閣收入,她想去買下來爲父皇賀壽。
馬車剛在萬寶閣前停穩,她便聽到裏面傳來熟悉的哀求聲。
“掌櫃的,求求您了!這幅畫是我父親生前最愛,只因家道中落才不幸流失,如今我好不容易尋到,只想留個念想,您就成全我吧……”是白卿卿的聲音,帶着哽咽。
蕭攸寧腳步一頓,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。
她走進閣內,果然看到白卿卿正對着掌櫃苦苦哀求,而顧瑾行則站在她身旁,面色冷峻。
掌櫃的一臉爲難:“白姑娘,不是小的不肯,實在是這幅畫已經被一位貴人預定下了,小的實在不能做主啊……”
“無論對方出價多少,我願出十倍。”顧瑾行開口,聲音不容置疑。
掌櫃的擦着汗:“顧大人,這……這不是錢的問題。預定此畫的……是公主殿下啊!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,也不敢毀約啊!”
這時,掌櫃的眼角餘光瞥見了剛進門的蕭攸寧,如同看到救星一般,連忙迎上來:“殿下!您可來了!畫已經爲您備好,小的這就給您包起來!”
白卿卿看到蕭攸寧,眼神一暗,立刻轉而向她哀求:“公主殿下……求求您,能否將此畫割愛?這畫對我真的很重要……”
蕭攸寧看着眼前這對男女,只覺得無比疲憊和厭煩。
她冷冷開口:“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。白小姐,這個道理你不懂嗎?”
說完,她不再看他們,示意掌櫃包好畫,便欲離開。
“公主。”顧瑾行叫住了她。
蕭攸寧腳步停住,沒有回頭,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:“怎麼?顧大人這次又打算爲了她,刺我一劍嗎?”
顧瑾行沉默了片刻,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地提起那晚的事。
他走到她面前,目光復雜地看着她,忽然問道:“那日之後,公主爲何不向陛下稟明?問罪於臣?”
蕭攸寧剛要開口,他卻似乎自己找到了答案,“公主心意,臣領受了。既然公主如此……厚愛於臣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畫匣,“那便將這幅畫讓予卿卿,全當全了公主一番心意,如何?”
蕭攸寧簡直要被他的自以爲是氣笑了。
她看着他,一字一句,清晰無比地說:“顧瑾行,聽好了,我、不、讓!”
說完,她不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,拿着畫,轉身徑直離開。
回到公主府,她吩咐琉璃將畫妥善收好,藏於庫房重地。
然而,半夜時分,琉璃卻驚慌失措地跑進來:“公主!不好了!藏寶庫那邊……起火了!”
蕭攸寧心中猛地一沉!
那裏面不僅有她要獻給父皇的《鬆鶴延年圖》,更有祖母留給她的遺物和她許多珍貴的回憶!
她鞋都來不及穿好,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。
火勢已被撲滅,但庫房已燒毀大半,焦黑一片,冒着縷縷青煙。
宮人跪了一地,戰戰兢兢。
“裏面的東西呢?搶救出來多少?!”蕭攸寧聲音發顫,抱着最後一絲希望。
宮人哆哆嗦嗦地指着旁邊一堆焦黑的殘骸:“回、回殿下……火勢太大……幾乎……幾乎都燒沒了……只剩下這些……”
蕭攸寧沖過去,瘋了一般在殘骸中翻找。
沒了……祖母的玉如意沒了……她收集的字畫沒了……
那些承載着她美好記憶的東西,全都沒了!
她猛地想起那幅畫,急聲問:“那幅《鬆鶴延年圖》呢?也燒了?”
宮人伏地不敢抬頭:“所、所有的……都在這裏了……”
蕭攸寧看着那堆灰燼,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痛得無法呼吸。
不,不對。
她突然冷靜下來。
如果是意外失火,爲何偏偏是今晚?爲何她剛和顧瑾行白卿卿起了沖突,庫房就起火?爲何偏偏是這幅畫所在的庫房?
而且,灰燼裏,似乎並沒有畫軸燒毀後應有的特定殘骸……
一個冰冷而清晰的念頭浮上心頭——
是顧瑾行!
是他派人拿走了畫!而後又放了一把火,燒光了這裏的一切,制造意外失火的假象,讓她死無對證!
好一個大理寺卿!好一個手段狠辣、心細如發的顧瑾行!
爲了白卿卿,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!
可卻毀了她的所有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