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濟研究所的實習工資發下來了。
錢不多，但對於習慣了精打細算、一塊錢掰成兩半花的韓非來說，算得上一筆巨款。
他第一時間計算了未來一個月的生活必需開銷，發現竟然還有少許結餘。
這意味着，他可以暫時減少送外賣的強度，把更多時間投入到……嗯，研究那塊可疑的玉牌和青坊區的靈脈線索上。
然而，這筆巨款還沒在他口袋裏捂熱，慕玥的消息就追了過來。
慕玥：韓非！發工資了吧！[慶祝表情]
慕玥：說好的要慶祝你找到實習呢！再加上上次你救我的大恩！
慕玥：今晚我請客！地方你挑！不準拒絕！[叉腰表情]
韓非看着手機屏幕，眉頭擰緊。慶祝？浪費時間。
請客？浪費錢。更何況是和這個身份不明、動機可疑的女人。
他手指飛快地打字：不必。
消息剛發出去，慕玥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。
“喂？韓非！”她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，“這次你必須來！我都跟李卿琴和曉燕說好了！她們都說要好好謝謝你上次考試‘點撥’之恩呢！”
韓非：“……”他怎麼不記得點撥過她們？
“我真的沒空……”韓非試圖掙扎。
“你有空！”慕玥立刻拆穿，“王老師跟我說了，你下午提前下班了！而且今天周五，你晚上肯定不用去研究所！送外賣也不差這一晚上嘛！”
韓非無語。
這位王研究員怎麼什麼都跟她說？
“就這麼說定了！”慕玥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，“晚上六點，學校後門老王燒烤！不見不散！你敢不來我就……我就去你家樓下等你！”
說完，啪嗒掛了電話。
韓非握着手機，聽着裏面的忙音，第一次產生了某種無力感。
這女人……怎麼比靈雲老賊的拂塵還難纏？
晚上六點，韓非最終還是出現在了老王燒烤門口。
倒不是怕慕玥真去樓下等，而是……他推算了一下，如果堅決不去，後續可能會迎來更持久、更頻繁的騷擾。
長痛不如短痛。
燒烤攤煙火繚繞，人聲鼎沸，充滿了世俗的喧囂。
韓非很不適應這種環境，他更喜歡安靜，便於思考和感應。
“韓非！這裏！”慕玥眼尖地發現了他，興奮地揮手。她和李卿琴、趙雯婷已經占好了一張小桌子，上面擺滿了烤串、毛豆、花生。
韓非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坐下。
“哇！韓大學霸真給面子！”李卿琴笑着遞給他一串烤翅，“諾，犒勞你的！”
“今天一定要好好敬你一杯！”趙雯婷拿起啤酒瓶。
韓非看着那杯泛着泡沫的黃色液體，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凡間的劣質酒水，雜質太多，於修行無益。
“他不會喝酒。”慕玥居然主動替他解圍，遞過來一瓶冰鎮礦泉水，“他喝這個就行。”她記得韓非好像只愛喝清水。
韓非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，接過了礦泉水。
“好吧好吧，學霸的待遇就是不一樣！”李卿琴調侃道，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。
氣氛很快熱鬧起來。三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說着學校的八卦，吐槽着變態的老師和難懂的課程。
韓非大部分時間沉默着，偶爾被問到才“嗯”“啊”兩聲，專心對付眼前的烤韭菜，這個最便宜。
“韓非，你真的太神了，”幾杯啤酒下肚，李卿琴話多了起來，“你說你，學習厲害，打架也厲害，慕玥跟她們說了巷口的事，連實習都找到那麼牛逼的地方！你還有什麼不會的？”
趙雯婷猛點頭：“簡直就是小說裏的全能男主！就是……窮了點。”她不小心說了大實話，趕緊捂住嘴。
慕玥瞪了她一眼，連忙打圓場：“窮怎麼了？韓非這是自力更生！比那些靠家裏的人強多了！”她看向韓非，眼神亮晶晶的，“而且韓非肯定以後會越來越好的！”
韓非：“……”
謝謝你的祝福。如果你知道你祝福的對象一心想宰了你的前世，不知道會作何感想。
“對了韓非，”慕玥忽然想起什麼，從身邊的帆布包裏拿出一個小巧的禮品盒，遞給他，“呐，送你的！慶祝你實習順利！”
又來了！韓非的警惕瞬間拉到最高。他盯着那個系着絲帶的小盒子，如同盯着一個即將爆炸的法器。
“這是什麼？”他沒有接。
“哎呀，就是個小禮物嘛！”慕玥把盒子塞進他手裏，“打開看看？”
李卿琴和趙雯婷也起哄：“快打開快打開！讓我們看看小玥送你什麼定情信物了！”
慕玥臉一紅：“你們別瞎說！”
韓非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，硬着頭皮拆開了盒子。裏面不是什麼法器，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，而是一個……造型簡約的黑色保溫杯。
“我看你老是喝礦泉水，冬天喝涼的不好，”慕玥解釋道，“這個保溫杯效果很好的，而且輕便，你送外賣的時候也能帶着喝點熱水。”
她考慮得很周到。
甚至注意到了他送外賣的細節。
韓非拿着那個保溫杯，心情再次復雜起來。又來了，這種糖衣炮彈！這次居然升級了，從零食飲料變成了實用物品！
他該不該拒絕？可是理由呢？說“我懷疑你是靈雲道人轉世所以不能收你的禮物”？
“……破費了。”他最終幹巴巴地說道，將杯子放在一旁，沒有說謝謝，也沒有表現出喜歡。
慕玥似乎有點小失望，但很快又笑起來：“不破費！你喜歡就好！對了，你那個用竹籤練功，練得怎麼樣了？有沒有進展？”
又提竹籤！韓非感覺額角青筋在跳。這個梗是過不去了嗎？
“……尚可。”他只能繼續編。
“我就知道！”慕玥一臉我早就料到的表情，“你那麼努力，肯定有收獲！說不定以後真能成爲一代宗師呢！”
李卿琴和趙雯婷已經笑趴在桌子上了。
韓非：“……”這頓飯吃得，比跟同階修士論道還心累。
然而，就在這喧鬧的燒烤煙火氣中，就在慕玥笑着給他遞來一串烤蘑菇的瞬間，他的指尖再次無意間觸碰到她的手背。
這一次，那種奇異的、舒緩的暖流感再次出現！比前兩次更加清晰！
而且，這一次，他清晰地感覺到，那暖流的源頭，似乎不僅僅是慕玥本身，更指向她背包裏的那個……玉牌！
仿佛那玉牌因爲慕玥愉悅放鬆的情緒，而散發出了一種極其微弱的、正向的靈力！
這到底是什麼原理？！
韓非猛地縮回手，瞳孔微縮，死死盯住慕玥的背包。
他的劇烈反應再次嚇了慕玥一跳：“又、又怎麼了？蘑菇燙到了？”
韓非沒有回答，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剛才那瞬間的感知中。
難道那玉牌的力量，與佩戴者的心緒有關？慕玥情緒積極時，它就會散發安撫之力？那如果是負面情緒呢？
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、作死的想法。
他抬起頭，看着慕玥，冷不丁地、用一種極其認真的語氣問道：
“慕玥。”
“嗯？”慕玥嘴裏還叼着半顆毛豆，茫然地看着他。
“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，”韓非一字一句，緩緩說道，“有一天你發現，我其實是個……十惡不赦、殺人如麻的大魔頭，你會怎麼樣？”
話音剛落，桌面上歡樂的氣氛瞬間凝固。
李卿琴和趙雯婷的笑容僵在臉上，錯愕地看着韓非。
慕玥也愣住了，眨了眨眼，隨即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，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：“哈哈哈！韓非！你……你還會開玩笑啊？而且這麼冷！大魔頭？你？哈哈哈！你是送外賣送到走火入魔了吧？”
她笑得前仰後合，完全沒把他的話當真。
然而，就在她大笑的同時，韓非的神識清晰地感知到，她背包裏的玉牌，那散發出的微弱暖流，似乎……更加活躍和溫暖了？
韓非：“……”
所以，這玉牌喜歡它的主人開心？
而自己這個大魔頭的假設，在她聽來只是個拙劣的笑話，反而把她逗樂了？
九妖魔尊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。
這鴻門宴，吃得他道心都快不穩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