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可是狍子肉啊！
比豬肉還精貴的東西，她長這麼大都沒吃過幾回！
眼珠子滴溜溜一轉，李素珍心裏頓時有了計較。
她扭着水蛇腰，臉上堆起自以爲最嫵媚的笑容，湊了上去。
“哎喲，大郎，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！”
她故意把聲音掐得又細又媚，一邊說，一邊還想往趙昊身上蹭，“這麼大的本事，把姐姐我都給看呆了。你看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，要不，姐姐幫你收拾收拾？”
趙昊正在彎腰解綁着狍子的藤條，聞到一股廉價的雪花膏混着汗味的膩人香氣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。
他直起身，冷冷地瞥了李素珍一眼，那眼神裏的疏離和嫌惡，不加任何掩飾。
“不用。”
一個字，幹脆利落，像一盆冰水，把李素珍滿腔的熱情澆了個透心涼。
李素珍臉上的笑容一僵，但爲了那口肉，她還是不死心，舔着臉繼續笑道：“大郎，你看你打了這麼多獵物，一個人也吃不完。”
“這天熱，放着容易壞。你看……能不能勻給姐姐一點嚐嚐鮮？姐姐家別的不多，就是有力氣，以後你有啥活，吱一聲就行！”
趙昊停下手裏的動作，抬眼看她。
“想吃肉？”
“想！想！”李素珍見有戲，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。
“行啊，”趙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，“拿糧食來換。”
李素珍的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。
她本以爲憑自己的幾分姿色，撒個嬌拋個媚眼，怎麼也能白撈點好處，誰知道這趙昊油鹽不進，竟然跟她談起了買賣！
“你……你這人怎麼這樣！”她有些惱羞成怒，叉着腰嚷嚷起來，“咱們都是鄰裏鄰居的，一點肉你還算得這麼清！真是小氣！”
嘴上罵着，可她的眼睛卻還是死死地盯着那狍子肉，腳下像是生了根，怎麼也挪不動。
趙昊懶得跟她廢話，直接道：“換就拿米來，不換就趕緊走，別耽誤我收拾東西。”
說完，他不再理會李素珍，和已經回過神來的梁淑慧一起，費力地將那只幾十斤重的狍子往屋裏抬。
看着那晃眼的肥肉，李素珍狠狠地跺了跺腳，心裏把趙昊罵了千百遍，但身體卻很誠實。
她咬了咬牙，扭頭就往自己家跑。
不就是糧食嗎！換！
那些本已走到巷子口，準備散去的村民，看到李素珍氣沖沖地回家，又端着一個米鬥跑了出來，全都愣住了。
“哎，素珍，你這是幹啥去？”
“換肉吃！”李素珍沒好氣地回了一句，腳下不停。
換肉吃？
這三個字像是有魔力一樣，瞬間讓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。
對啊！他們怎麼沒想到！
趙昊家現在米缸見了底，肯定缺糧，拿糧食換肉，這買賣做得過啊！
一時間，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。
幾個反應快的，二話不說，扭頭就往家跑，生怕去晚了，那狍子肉就沒自己的份了。
剩下的人也騷動起來，紛紛又圍了回來，眼巴巴地看着趙昊。
“大郎，那個……你這肉，還換不換糧食？”一個平日裏跟林家還算說得上話的嬸子，壯着膽子問道。
趙昊剛把狍子抬到屋檐下，聞言直起身，目光掃過院門口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。
他心裏清楚，糧食固然重要，但眼下更要緊的，是還掉那二十塊錢的債。
無債一身輕，才能挺直腰杆做人。
“糧食換不了那麼多了，”趙昊的聲音不大，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，“不過，這肉也可以賣。誰家想要，拿錢來買。”
拿錢買？
村民們頓時一陣小聲議論。
這年頭，誰家都不富裕，錢都得掰成八瓣花，拿來買肉，多少有些奢侈。
可看着那只膘肥體壯的狍子，聞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，衆人又忍不住直咽口水。
這可是平日裏有錢都難買到的好東西！
就在衆人猶豫之際，李素珍已經端着滿滿一鬥米沖了回來。
“趙昊！我拿米來了！一鬥米，你給我換多少肉？”她把米鬥往趙昊面前一遞，生怕他反悔。
趙昊看了一眼，點了點頭。
一鬥米，十二斤半！
趙昊也不知道狍子肉是什麼價位，但他不在乎。
“行，給你割三斤。”
說着，他拿起那把扔在桌上的菜刀，在磨刀石上“唰唰”磨了幾下，手起刀落，動作麻利地從狍子腿上割下一大塊帶着皮的肥美嫩肉，用草繩一穿，遞給了李素珍。
李素珍接過那沉甸甸的肉，眼睛都直了，也顧不上罵他小氣了，喜滋滋地抱在懷裏，轉身就跑，像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寶貝。
有人開了頭，剩下的人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大郎，給我來兩斤！”
“我要三斤，這是錢！”
“給我稱一斤，我家小子好久沒開葷了！”
院子裏瞬間熱鬧得像個集市。
趙昊也沒想到場面會這麼火爆，他讓梁淑慧負責收錢記賬，自己則專心割肉。
他的刀法極好，每一刀下去都又準又穩，骨肉分離，幹淨利落。
梁淑慧捧着一個破碗收錢，看着那些毛票、塊票被一張張放進來，看着村民們拿到肉後那喜笑顏開的模樣，再看看院子裏那個沉穩幹練，仿佛撐起了一片天的男人，一時間竟有些恍惚。
這個家，好像真的……有救了。
一只幾十斤的狍子，除了留下一條最好的後腿和一些內髒，剩下的很快就被瓜分幹淨。
最後清點下來，換了足足五十斤大米，錢也收了十二塊三毛五。
加上那只還沒動的肥兔子，這個家，一夜之間，從一貧如洗，變成了村裏少有的“富裕戶”。
趙昊看着碗裏那堆零零散散的錢，又看了看牆角堆着的大米，心中的一塊大石，總算是落了地。
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，轉頭，對上梁淑慧那雙亮晶晶的、充滿了復雜情緒的眼睛，咧嘴一笑。
“今晚，咱們吃肉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