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家。
那股霸道又濃鬱的香味,仿佛長了鉤子,將梁淑慧的魂兒都從屋裏勾了出來。
她扶着門框,一步步挪到堂屋,當看到桌上那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紅燒兔肉時,眼睛瞬間就直了。
兔肉被斬成了均勻的塊狀,裹着一層油亮亮的醬色湯汁,幾顆鮮紅的幹辣椒點綴其間,光是看着,就讓人食指大動。
旁邊,是兩碗冒着尖的白米飯,米粒飽滿,香氣撲鼻。
這哪裏是家常便飯,這簡直是過年才有的光景!
“咕嚕……”
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響,清晰地在安靜的堂屋裏響起。
梁淑慧的臉“騰”地一下就紅了,像是被人抓住了什麼小辮子,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她下意識地捂住肚子,窘迫地低下了頭。
趙昊把筷子遞給她,臉上沒什麼表情,只是眼底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“看什麼,趕緊吃,我也餓了。”
他自己先夾起一大塊帶着腿骨的兔肉,毫不客氣地塞進嘴裏。
肉燉得極爲軟爛,牙齒輕輕一碰,就骨肉分離。
兔肉的鮮嫩,混合着姜絲的辛辣、油脂的醇厚,在口腔裏猛然炸開,那股子酣暢淋漓的美味,瞬間就驅散了身體裏所有的疲憊。
梁淑慧看他吃得香,也顧不上害羞了,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,夾了一小塊沒有骨頭的瘦肉,放進嘴裏。
肉一入口,她的眼睛猛地瞪圓了。
好吃!
太好吃了!
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!
那股子鮮香,根本不是她平日裏清水煮肉能比的,香得霸道,香得讓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。
一瞬間,什麼矜持,什麼淑女,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。
兩人誰也不說話,屋子裏只剩下筷子和碗碰撞的清脆聲,以及大口咀嚼吞咽的聲音。
趙昊是真的餓壞了,一碗飯三下五除二就扒拉完了,又去鍋裏盛了滿滿一碗。
梁淑慧也徹底放開了,她學着趙昊的樣子,大口吃肉,大口吃飯,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。
吃到一半,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,同時抬起頭,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正着。
趙昊的嘴角還沾着一粒米飯,而梁淑慧的嘴唇被肉湯浸得油亮亮的,兩人看着對方那毫無形象的狼吞虎咽的模樣,都是一愣。
下一秒。
“噗嗤……”
梁淑慧先忍不住,一口飯差點噴出來,趕緊用手捂住嘴,肩膀一聳一聳地笑了起來。
趙昊也咧開嘴,露出一口白牙,跟着笑了起來。
這笑聲,像是沖破了烏雲的陽光,瞬間驅散了籠罩在這個家裏多日的陰霾。
一頓飯的工夫,兩人之間那層若有若無的隔閡與尷尬,竟在不知不覺中消融了大半。
飯後,梁淑慧主動收拾碗筷,精神頭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,蒼白的臉頰上,也終於有了一絲血色。
但趙昊看得出來,這只是表象。
她那單薄的身子骨,依舊像是風中搖曳的柳枝,仿佛隨時都會倒下。
坐在堂屋的板凳上,趙昊看着梁淑慧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,心裏盤算起來。
自己以後肯定是要主外的,打獵也好,做別的營生也罷,都不可能天天待在家裏。
那這個家,就必須有一個能主內的。
梁淑慧,無疑是唯一的人選。
可就她現在這副病懨懨的樣子,別說主內了,一陣風都能吹倒。
必須得讓她把身體養好!
想到這,趙昊腦海裏的高級推拿術,再次清晰地浮現。
等梁淑慧收拾完廚房出來,趙昊站起身,看着她。
“你過來,坐下。”
梁淑慧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嚴肅語氣弄得一愣,有些不明所以地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。
“怎……怎麼了,大郎?”
趙昊打量着她,沉吟片刻,才開口道:“你這身子太虛了,光靠吃肉喝湯,見效太慢。這樣下去不行。”
“那……那怎麼辦?”梁淑慧心裏也發愁,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,常年營養不良,底子早就虧空了。
趙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拋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建議。
“我幫你推拿一下,疏通經絡,調理氣血。見效快,對你身體恢復有好處。”
“推……推拿?”
梁淑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瞬間瞪大了眼睛,聲音都變了調。
她下意識地抱住雙臂,一臉震驚和警惕地看着趙昊。
推拿?
那不是要……要上手摸的嗎?
他一個大男人,還是自己的女婿,給自己一個丈母娘推拿?
這……這傳出去,她還要不要做人了?
看着她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,趙昊就知道她想歪了,心裏有些無奈,但也只能硬着頭皮解釋。
“你別多想。我們家祖上就是幹這個的,傳下來一些推拿正骨的手藝,專門調理身體的,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他面不改色地開始胡謅,表情嚴肅得像個老中醫,“你現在氣血淤堵,脈絡不通,如果不及時疏通,以後會落下病根,到時候就麻煩了。”
梁淑慧將信將疑地看着他。
祖傳的手藝?
趙昊是下鄉知青,家裏的根底,估計只有村上才知道。
但轉念一想,今天他展現出的本事,哪一樣是她能想到的?
無論是那神乎其技的箭術,還是那凶悍無比的身手,亦或是那能香飄半個村子的廚藝……
這個男人身上,好像充滿了秘密。
或許……他說的都是真的?
她心裏天人交戰,一邊是根深蒂固的禮教束縛,一邊是對恢復健康的渴望。
趙昊看出了她的猶豫,加了最後一劑猛藥:“你放心,只是推拿背部,很快就好。你要是信不過我,那就算了,就當你這身子骨,慢慢熬吧。”
“我……我信!”
幾乎是下意識的,梁淑慧脫口而出。
說完,她自己的臉先紅了。
趙昊心裏鬆了口氣,面上卻依舊平靜。“那行,去你屋裏吧。”
梁淑慧的房間很小,只有一張舊木床和一只掉漆的木箱子,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、屬於她自己的馨香。
氣氛,一瞬間變得有些微妙。
“你……趴在床上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