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杳杳說出來的話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，尤其是經受這種懲罰的是一個只有七歲大的孩子。許子健覺得十分荒謬。
他印象中的大嫂絕不是這樣的人，大嫂對孩子呵護有加，從來都不舍得體罰，更不會想出將人關在小黑屋裏，兩天不給吃不給喝，這種近乎於能把人折磨到精神崩潰的懲罰。
尤其是這些堪比酷刑的行爲，還都是用在自己的骨肉身上。
別說大嫂了，換任何一個父母這樣做，都會被人口誅筆伐。
這與他印象之中的大嫂完全不同，他下意識的開口反駁。
“這怎麼可能？大嫂不是那樣的人，小諾，你是不是受誰的欺負了不敢說？你跟三叔講，三叔給你出氣！”
他的眼神似有若無的飄着杳杳，覺得自家這個小祖宗應該是在撒謊，甚至感覺剛才那一番話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。
恍然想起，這位小祖宗雖然面容是三歲小孩的模樣，可實際上是三千歲。
三千歲的老妖怪，變成人形後心眼子奇多也正常吧？
許子健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着杳杳。
聽到他心中的想法，杳杳一個餓虎撲食，就咬在了他的小腿上。
沒辦法，別的地方搆不着，只能還是他的小腿受罪了。
“我咬死洗你！”
竟然敢在心裏面想她的壞話，把她想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，這個便宜小小孫，不要也罷！
小人參的嘴上可是下了死力氣，疼的與子健原地亂蹦，嗷嗷直叫喚。
許諾完全看不到三叔的求救眼神，也忽略了他的哀嚎，平靜的點頭認同杳杳剛才所說的話。
“小祖宗說的沒錯，現在的媽媽經常罰我，以前的媽媽是不會的，現在這個媽媽不是我的媽媽，三叔，我不想跟她待在一起，你快點走吧，我已經開始討厭你了。”
心直口快好像是許家的遺傳基因。
許諾痛快表達自己的想法，而被小侄子討厭的許子健心碎了一地。
他這都是爲了誰啊？
還不是爲了這個家能夠家和萬事興。
還不是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家的小崽子以後走向歪路。
一個兩個的都不識好人心。
杳杳咬的腮幫子疼，也放開了嘴巴。
許子健神情復雜的看了侄子一眼，一言不發的。
房間裏終於只剩下許諾和小人參，杳杳偏過頭看着他，疑惑的問道：“你之前過得那麼慘，爲什麼不跟你爸爸講呢？”
其實在劉若曦調包的這幾年，只要許諾有一次大膽的告訴父親，媽媽用近乎虐待的方式懲罰了他，或許假的劉若曦就藏不了那麼久。
可是他什麼都沒說。
默默的忍受着那些虐待，甚至還會幫忙遮掩。
許諾緩步走到沙發上坐下，雙手抱着膝蓋，頭埋了下去，像是縮進了龜殼裏。
他沉默了很久才給出答案。
“我害怕，害怕我是告訴了爸爸，我就沒有媽媽了…”
小孩子想不到那麼復雜，更想不到自己的媽媽會被調包。
他只是覺得自從車禍之後，母親就性情大變，對他再也沒有從前那麼好了。
那一次的車禍，媽媽差點死掉。
病危通知書下了一張又一張，即便當時他還不懂死亡的含義，卻也知道要是有一點差錯，他以後就再也沒有媽媽了。
失而復得，更顯得彌足珍貴。
所以即便母親醒過來之後，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折磨懲罰他，他也不願意讓媽媽離開。
如果這樣能讓他們媽媽開心一點，那她可以忍受。
可現在他知道了真相，後悔的情緒無以復加。
虐待他的人不是真正的媽媽，而他真正的母親此刻不知道在哪裏受苦受難。
他也想到了，如果這期間，他有一次跟爸爸抱怨兩句，他真正的媽媽說不定早就回來了。
許諾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復雜的內心。
自責，悲傷，還有包裹他的痛苦回憶都接踵而來。
爸爸現在要去幫他找回媽媽。
卻也無暇關心他的心理狀態。
如果不是因爲杳杳問，他也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。
“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，你幹嘛要憋着，人參難過的時候也會哭的。”
杳杳拍了拍許諾的腦袋，身高不夠，還在努力的踮着腳。
她不太會安慰人，只能學着從前許不惑哄兒孫的樣子哄許諾。
小人參的手很小，不夠寬厚有力。
可許諾在這一瞬間就是感覺自己有了依靠，終於有了訴說這幾年委屈的地方。
他小聲啜泣着，漸漸的開始放聲大哭起來，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都傾斜而出。
許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好幾次小人參都怕他喘不過氣，直接撅過去。
手一直放在頭發上，隨時準備着。
但凡這個小家夥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，她就立刻把頭發變成人參須去給他塞嘴裏。
當個小人參就這點方便，不管有什麼急症，一口她的人參須都能吊住半條命。
好在許諾沒有把自己哭到背氣，幾乎把眼淚流幹了，才漸漸停了下來。
杳杳學着他的樣子，想抱住胖胖的自己，卻發現肚皮凸得有點高，根本抱不住腿，只好盤腿坐着。
這也顯得許諾太瘦弱了。
他輕而易舉的就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，零幾倍的骨架，都能透過衣服看的一清二楚。
“我一定會幫你找回媽媽的，你放心吧，這個可是祖宗給你的承諾！”
杳杳說完還篤定的點了點頭，像是在給許諾加油打氣。
許諾終於抬起淚眼婆娑的臉，一張小臉早就已經哭成了花貓的樣子，眼睛也腫成了核桃。
“我相信小祖宗，以後你無論說什麼我都相信你，我也會永遠保護你的。”
在這一刻，許諾的晦暗童年照進了一束光。
這束光是一個小人參崽，胖胖的，短短的，卻又讓人感覺很暖。
而小人參也恍惚了一瞬，她仿佛透過許諾看到了另一個人。
那個曾經把她捧在手心裏，無論走在哪裏都帶着的許不惑。
“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話，我也知道那天是你主動救了我，你放心，我永遠相信你，也會永遠保護你的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