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霍凌川自小性子本就一板一眼、冷冽嚴謹,最看重規矩與名聲。
白妤卿得性子又嬌縱,每次遇見必定會嚴加管教一番,有時甚至比對自己親妹妹更爲嚴格.
如今見她不在賓客觀賞區待着,反而跑到武將聚集的瞭望塔來,顯然是沒守世家貴女的規矩。
要是被哪個不長眼的磕了碰了怎麼好。
這麼一想,臉色繃得更緊了
白妤卿心裏悄悄打鼓,對這位表哥,她向來是有些懼怕的。
在丞相府裏,她是被寵壞的嫡女,沒人敢管她,只有霍凌川,總把 “規矩”“名聲” 掛在嘴邊,每次見她犯一點錯,都要嚴肅教育半天。
此刻霍凌川身上還穿着藏青色錦袍,外罩着玄鐵輕甲,甲胄上還沾着些塵土,眉骨橫斷一道初愈的刀傷,看着更駭人了。
鴉青色頭發用發帶高高束成馬尾,腰間的狼牙鐵飾,隨着呼吸輕輕晃動。
少年人的清秀骨相還未完全褪去,可下頜線條已如刀削斧鑿般冷硬,一雙黑眸沉得像深潭,氣勢凶得讓人不敢靠近。
白妤卿攥了攥裙擺,心裏暗自嘀咕:怎麼這麼倒黴,偏偏在這裏遇到霍凌川?
看他這緊繃的臉,定是少不了一頓說教。
“嗯?怎麼不說話?”
霍凌川的聲音沉了沉,不知何時已走到白妤卿跟前。
白妤卿一抬頭,正撞進他那雙黑沉沉的眸子。
那張 “黑閻王” 似的臉近在咫尺,嚇的她的身子竟控制不住地抖了抖。
拐角後的流光聽得真切,心裏暗自咋舌:原來是丞相府那位白家小姐,怪不得殿下突然停了腳步。
這霍將軍也太凶了,光聽語氣都讓人發怵,白家小姐瞧着嬌滴滴的,怎麼可能不怕?
白妤卿確實怕了。
從小被霍凌川管教的陰影,讓她對這位表哥生出幾分生理性懼怕。
小時候表哥竟還用戒尺打過她手心,雖不算疼,可對她這個自幼驕縱跋扈的嫡女來說,那便是天大的恥辱。
“表哥......”
白妤卿吸了吸鼻子,眼眶瞬間泛起微紅,仰頭看着霍凌川時,語氣裏似有埋怨,又摻着幾分委屈。
這一聲 “表哥”,叫得霍凌川心頭猛地一慌。
眼前的少女像受驚的小兔子,眼睛通紅,鼻尖也染着粉暈,嬌豔得讓人忍不住想上前安撫。
可這裏是外面,表妹這副模樣若是被旁人看見,傳出去又要惹閒話。
霍凌川當即將人拉到拐角處藏好,偏偏這一拉,正好離蕭明衍和流光更近了。
兩撥人隔着一道拐角,看不見彼此,卻能將對方的聲音聽得更清。
流光心下大驚:完了!自家殿下堂堂睿王,竟在這聽牆角?
要是被發現,顏面何存?
可蕭明衍卻紋絲不動,依舊直直站在原地,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,顯然沒打算離開。
看着眼前少女的樣子,想着難道是自己剛才語氣重了,嚇到她了?
霍凌川的聲音不自覺放軟,還刻意清了清嗓子,生怕再驚着眼前人。
“我不是要怪你,就是想問你,爲何獨自來這?”
“這地方對你來說很危險的,你沒看見剛才那些莽夫看你的眼神嗎?”
流光在拐角後憋笑:這夾子音是霍將軍?
跟平時那冷冽凶煞的將軍,簡直判若兩人!
白妤卿見霍凌川態度軟了,立刻知道撒嬌奏效,連忙順着話頭道。
“是娘讓我來的,想告訴表哥,我們和姨母們在觀賞台的位置。”
“這樣一會表哥比試時,一眼就能看到我們了。”
聲音軟得像浸了蜜,話裏的體貼更是讓霍凌川心頭一暖:原來表妹是特意來找自己的。
他又皺起眉:“怎麼只有你一個人?也沒讓侍女跟着?”
“我出來找了好久沒找到你,怕娘和姨母們擔心,就讓聽音先回去報信了。”
白妤卿垂下眼,一副乖順模樣。
“以後別再自己亂走了,”霍凌川徹底沒了脾氣。
語氣裏滿是叮囑:“真遇到危險可怎麼好?要找我,讓聽音來喚我一聲就夠了。”
說着,便打算送她回觀賞台。
可白妤卿剛踏出拐角的陰影,一道張揚的聲音就從前方傳來:“白妤卿!我就知道你是來給小爺加油的!是不是不好意思說,才找去瞭望塔?跟你說,小爺的比試場地在另一個台,不在這!”
白妤卿心裏咯噔一下:剛哄好霍凌川這個 “黑閻王”,江折玉這個蠢貨怎麼又來了?
連忙沖着江折玉使眼色,讓他快走。
江折玉卻半點沒察覺她遞的眼神,臉上依舊得意的很。
他篤定,憑着兩人 “青梅竹馬” 的情分,白妤卿方才的冷淡定是裝的,現在定是後悔來找自己了。
方才在回去的路上,他聽人說有位 “天仙似的女子” 往瞭望塔去,引得好些武將忘了熱身,他一猜就是白妤卿,連忙追了過來。
此刻見了人,江折玉的眼睛笑成了月牙,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光。
可當他瞥見白妤卿身後陰影裏走出的霍凌川時,笑容瞬間僵住。
“霍、霍將軍?你怎麼在這?”
他心裏咯噔一下:難道白妤卿不是來找自己的?
江折玉對霍凌川川向來沒什麼好感。
小時候他只要和白妤卿湊在一起玩,霍凌川遇到了總會冷着臉把他趕走。
嘴裏還念叨着 “男女大防”“品格低劣”,讓白妤卿少跟他玩。
明明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,霍凌川卻總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,看得他心裏直冒火。
“小侯爺來此作甚?”
霍凌川恢復了往常冷硬的模樣。
江折玉挑眉,語氣裏滿是挑釁,“小爺是來找妤卿妹妹的,聽聞霍將軍是前頭出場比試,不趕緊去準備,在這圍着妤卿妹妹做什麼?”
白妤卿聽得頭大,江折玉不僅不躲開,還主動跟霍臨川嗆起來,她可不想在這耗着。
於是趕緊出聲打斷:“表哥,那你好好準備比試,我就先回觀賞台了。”
可她剛要轉身,手腕突然被人鉗住,力道穩得讓她動彈不得。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霍凌川的聲音又恢復了人前的冷冽,周身冒着寒氣,半點不容拒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