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窈一開口,周圍頓時安靜下來。
殷太後盯着她,眼中笑意淡了許多,“你治好了哀家,提要求也是應當。說說吧,想要什麼?”
一旁,許嬤嬤皺起眉頭,對宋窈有些失望。
本來太後對宋家女的印象就不太好,她剛一立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邀功,功利心也太強了些。
她方才還信誓旦旦地跟太後說,這宋七小姐跟宋六小姐是不一樣的,沒想到那麼快就被人打了臉。
宋窈神色從容地道:“太後娘娘的頭疾只是有所緩解,要根除並非一朝一夕。還請太後恩準,能讓臣女一直留在太後身邊,替太後徹底治愈頭疾!”
“你的要求就是,留在哀家身邊,替哀家治病?”殷太後十分意外地看着她。
本以爲她是要求什麼恩賞,卻沒想到卻只是想留下來。
宋窈重重點頭:“是。”
殷太後眼神有些復雜,“這寺廟可不是什麼享福的地方,你好端端的世家小姐不當,何必來跟着哀家吃苦?”
宋窈苦澀地笑了笑,“對我來說,哪怕叫我去沿街乞討,也好過繼續留在宋家。若能陪伴在太後身邊,那臣女只會覺得是老天垂憐,更不會覺得苦了。”
說到最後,她眼睛裏,已經隱隱有了淚意。
聽到這話,殷太後有些疑惑,也有些吃驚。
她記得宋林甫是公認的女兒奴,怎麼聽宋窈的話,她在宋家過得好像並不好啊?
許嬤嬤附在她耳邊,小聲地說道:“太後您忘了,當年宋老夫人病重,怪宋七小姐克她,宋相便把人送去鄉下了。宋七小姐才被接回京城沒多久,而且昨日醫女給她換藥的時候,在她胸口發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,還冒着血呢。”
一個小姑娘家家的,能有什麼仇家?
那傷怎麼受的,她沒敢問,但也猜到肯定跟宋家有關。
否則宋窈何至於冒着生命危險爬懸崖上來給太後治病,只爲了求能留在太後身邊?
殷太後聽得有些動容,便又問宋窈,“你當真舍得宋家?”
可別是跟家裏人鬧了矛盾,賭一時意氣。
宋窈抬起頭,目光堅定,如被瓢潑大雨沖刷過的天空,透着決絕光輝,“如果可以,下輩子我寧願投胎成一棵樹一根草,也絕不再當宋家女!”
明明那樣纖細柔弱,可骨子裏卻好像有股倔強不肯服輸的韌勁,猶如皚皚雪山凜凜寒冬之中,怒然盛放的花。
殷太後看她的眼神裏,不由多了幾分欣賞。
“既然你心意已決,那哀家答應你便是。只要你不主動離開,哀家可允你一直留在哀家身邊。”
宋窈欣喜不已,“謝太後娘娘!”
雖然太後答應了她,但她還是要先回宋家一趟。
一來她還有些東西要帶走,二來等太後懿旨送到,她才能堂堂正正地離開宋家。
她離開後,許嬤嬤扶着殷太後起來走動了一下,“其實太後娘娘若是憐憫她,派人去敲打一下宋相也就罷了,沒必要把人一直留在身邊的,畢竟她……是個災星。”
雖然許嬤嬤也心疼宋窈,但她最關心的,還是太後娘娘的安危。
聽說當初就是因爲她,宋老夫人才會一病不起。
“你呀,怎麼也開始信這些無稽之談了?”殷太後笑着搖了搖頭,“若人生了病,就說是被人克的,那你說哀家這頭疾又是被誰克的,遲遲都不見好?”
許嬤嬤臉色一白。
跟太後娘娘最親近也最久的,就是她自己了。
她趕忙認罪,“是老奴說錯了話。”
殷太後笑了笑,“你是說錯了。她一來,哀家的頭疾就好了,依哀家看呐,她不是災星,倒是哀家的福星。不像她那個姐姐,哼,滿腹心機!”
……
從宋瀅那裏出來,宋方聞便徑直來到宋窈的院子。
昨日他放在房門口的那些藥瓶,仍舊原模原樣地放在那裏,動都沒被人動過。
他眸孔一縮,對着緊閉的房門道:“七妹,你還在跟我賭氣是嗎?”
屋內靜悄悄的,一點動靜都沒有。
他揉了揉眉心,“下藥的事,是我冤枉了你,是我不對,我都已經道歉了。而且你要什麼,我都可以補償你,你不要再鬧了行嗎?”
太後的頭疾,同僚的孤立,讓他心力交瘁,實在是沒有力氣來哄她了。
可裏面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,好像連搭都懶得搭理他似的。
宋方聞心裏生起幾分煩躁,“宋窈,就算冤枉了你一回,但你之前做的那些事,總沒有人冤枉了你吧?那些我都已經不與你計較了。只要你以後好好的,不要再鬧事,我會一視同仁,怎麼對六妹的,也會怎麼對你。有我給你撐腰,那些下人們絕不會再敢欺負你。”
話說到這個份上,他覺得自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。
可整個院子,仍舊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回響。
一股火氣直沖頭頂,他叫來細辛,“把門撞開!”
“砰——”
緊閉的房門被人撞開,宋方聞抬步進屋,心裏面已經準備了許多要說的話。
可看到亂糟糟的屋子,冷冰冰的床榻,他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宋窈人呢?
不好好待在屋子裏養傷,她亂跑什麼?
再說了,這裏是她的家,她就算要跑,又能跑到哪兒去?
他既惱怒她不懂事,又擔心她的安危,“細辛,你帶幾個人四處找找,天黑之前,務必把七小姐帶回來!”
“是。”細辛立刻去辦了。
就在細辛快步離開之時,一道鬼祟身影,也匆匆忙忙地直奔宋瀅住處。
“六小姐,不好了!”
宋瀅正在欣賞自己的新首飾,頭也沒抬地道:“有話慢慢說,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?”
那丫鬟緩了口氣,道:“七小姐不見了!”
“什麼?”宋瀅猛地抬頭,還以爲聽錯了。
丫鬟便將宋方聞踹門進去發現沒人的事,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。
“宋窈這是做什麼?離家出走?”宋瀅皺了皺眉頭,想一想,又覺得不太可能,“肯定是去幫二哥找能夠治療太後頭疾的藥材去了。”
畢竟宋窈那麼心疼她的哥哥們,又怎會舍得讓她的二哥爲了太後頭疾的事煩憂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