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聲倨傲冰冷的“哼”字,如同九霄之上垂落的寒冰鎖鏈,瞬間凍結了夥房廢墟內殘存的最後一絲餘溫!
慘白的鉛雲旋渦之下,冰藍色劍光如九天銀河傾瀉,裹挾着凍徹骨髓、封絕生機的恐怖劍意,悍然斬落!目標所指,非林宵性命,竟是他手中那碗光華流轉的“地火淬星玉髓羹”,以及他端碗的那只手!
誅物!斷緣!
這已非尋常的懲戒,而是最徹底的否定與抹殺!否定林宵所“煉”之物,否定他所行之道!
劍光未至,極致的冰寒已先一步降臨。廢墟地面瞬間覆蓋上厚厚白霜,滋滋作響,如同活物般蔓延!昨夜剛剛噴薄過焚天地火的焦黑裂痕,此刻竟發出瀕死的哀鳴,赤金餘燼在冰藍寒意的侵蝕下急劇黯淡、熄滅!連空氣中彌漫的那股磅礴異香,都被這股來自高天的森然劍意強行壓制、凍結!
林宵端碗的手,瞬間覆蓋上一層晶瑩的寒霜!刺骨的冰寒如同無數細小的毒針,順着指尖經脈瘋狂鑽入,直刺骨髓!那粗陶碗壁上流轉的溫潤光華,也在冰藍劍光的威壓下劇烈波動,仿佛隨時可能熄滅!
煉氣一層,對築基之威!如同螢火之於皓月!
死亡的冰寒,比趙猛的殺意更純粹、更無情、更令人絕望!
“仙師!”趙德才癱在角落,喉嚨裏擠出絕望的嗚咽,仿佛已看到林宵連人帶碗被那恐怖的劍光瞬間冰封、粉碎!
林宵的瞳孔深處,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的、足以斬斷山河的冰藍匹練!在那足以凍結神魂的恐怖威壓下,他體內那點可憐的煉氣一層靈力,如同陷入萬年玄冰的溪流,幾乎瞬間凝固!神念運轉也艱澀無比,識海中的食氣熔爐似乎都被這股高天之上的寒意所壓制,爐壁上的饕餮紋路光芒黯淡,爐內的七彩混沌神焰也蜷縮成了一小團,焰苗微弱地搖曳着。
然而,就在這絕對的、看似無法跨越的力量鴻溝之前,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、近乎本能的暴怒與不屈,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,轟然噴發!
不是恐懼,不是絕望!
是道爭!是道途被徹底否定、被蠻橫踐踏時,源自生命本源的反抗!
“我的道……豈容爾等……妄斷!!!”
一聲無聲的咆哮,在林宵識海最深處炸響!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驚雷!
嗡——!!!
識海劇震!那口一直沉寂懸浮的蒼茫青銅巨鼎虛影,仿佛被這絕境中的不屈意志徹底喚醒!古樸的鼎身之上,《神念火候(基礎篇)》的符文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!無數關於控火、關於引靈、關於以神念駕馭天地偉力的玄奧感悟,如同決堤的洪流,瘋狂涌入林宵的神魂!
與此同時,身下大地深處,那縷剛剛臣服、與他建立起一絲微弱聯系、尚未完全平息的瀕死地火靈脈分支,仿佛也感受到了宿主那滔天的憤怒與不屈的意志!更感受到了那來自高天的冰寒劍意對大地之火的極致侮辱與挑釁!
“吼——!!!”
又一聲源自地脈深處的、遠比昨夜更加暴戾、更加瘋狂的咆哮,在所有人的心靈深處炸響!那是大地之怒!是火之本源被褻瀆後的狂嘯!
轟隆隆隆!!!
林宵盤坐之地,那幾道昨夜被地火沖開的焦黑裂痕,猛地再次向外撕裂、擴張!這一次,不再是單純的岩漿噴涌!
裂痕深處,粘稠熾熱的赤金熔岩如同沸騰的血漿,劇烈翻滾!無數道凝練到極致、散發着焚滅萬物氣息的地火本源之力,如同受到至高意志的召喚,瘋狂地向上奔涌!它們並未無差別地爆發,而是如同最忠誠的士兵,循着林宵那不屈的神念指引,循着《神念火候》符文亮起時勾勒出的玄奧軌跡,轟然沖出地面!
沒有形成昨日的沖天火柱,而是在林宵身前一尺之地,瞬間凝聚!
凝火成器!
一口!
一口由最精純狂暴的地火本源之力、在《神念火候》玄奧法門下瞬間凝聚而成的——赤金色火焰巨鍋!
巨鍋通體赤金,流淌着熔岩般的紋路,鍋壁上隱約浮現出與識海熔爐同源的饕餮紋路虛影,散發着焚天煮海、鎮壓八荒的恐怖氣息!鍋口直徑足有丈許,邊緣跳躍着毀滅性的赤金焰舌!它並非實體,卻比任何神鐵仙金更加凝練、更加熾烈、更加……桀驁不馴!
這口由地火本源與林宵不屈意志共同鑄就的火焰巨鍋,甫一出現,便悍然迎向那斬落的冰藍劍光!
轟——!!!
冰與火!至寒與至烈!九天劍意與大地之怒!
兩種截然相反、卻又同樣代表着天地偉力的恐怖能量,在夥房廢墟的正上方,狠狠地、毫無花巧地碰撞在了一起!
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。
只有一片絕對的、吞噬一切光與聲的……混沌!
以碰撞點爲中心,空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揉皺、撕裂!刺眼欲盲的白光與焚盡萬物的赤金烈焰瘋狂交織、湮滅、再生!恐怖的沖擊波如同實質的環形巨牆,無聲卻狂暴地橫掃而出!
轟隆隆!!!
本就搖搖欲墜的夥房殘牆,如同被颶風掃過的沙堡,瞬間徹底崩塌、化爲齏粉!地面被硬生生刮去三尺!遠處幾棵合抱粗的古樹,連根拔起,在沖擊波中化爲漫天木屑!沖擊波所過之處,一切有形之物,盡成飛灰!
趙德才和幾個雜役如同狂風中的落葉,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,就被狠狠掀飛出去,砸在數十丈外的亂石堆中,生死不知!
噗!
身處碰撞核心邊緣的趙猛,本就萎靡不堪,此刻更是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拋飛,人在空中便連噴數口夾雜着內髒碎塊的污血,氣息徹底斷絕,重重砸落在地,再無聲息。
而碰撞的中心,那口由地火本源凝聚的赤金巨鍋,在冰藍劍光那斬斷萬物的恐怖威能下,鍋壁劇烈震顫,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!無數道細密的裂痕瞬間爬滿鍋身,赤金色的光芒急劇黯淡!那冰藍劍光如同跗骨之蛆,帶着極致的森寒,一寸寸地向下壓落!劍尖所指,正是巨鍋中心——林宵手中那碗“地火淬星玉髓羹”!
鍋壁的裂痕越來越多,越來越深!赤金色的地火本源之力瘋狂逸散,被那冰藍劍光無情地凍結、湮滅!
林宵盤坐於巨鍋守護之下,承受着難以想象的壓力!他的身體劇烈顫抖,七竅之中,絲絲縷縷的鮮血不受控制地滲出,瞬間被身周恐怖的能量亂流蒸發!識海中,青銅巨鼎虛影瘋狂震動,《神念火候》的符文光芒明滅不定,仿佛隨時可能崩潰!身下大地深處傳來的地火脈動,也因巨鍋的受損而變得紊亂、痛苦!
力量!還是力量的絕對差距!即便引動了地火本源,即便有《神念火候》玄奧加持,以煉氣一層的神念與靈力,駕馭這遠超自身境界的力量去硬撼築基劍修蓄勢而發的殺招,終究是螳臂當車!
巨鍋上的裂痕已密如蛛網!冰藍劍光距離碗中之物,已不足三尺!那凍結神魂的寒意,已透過巨鍋的防御,讓林宵握着陶碗的手指徹底失去知覺,碗中“玉髓星網”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極致!
“螻蟻之力,也敢抗天?穢物,當滅!”雲渦之中,那冰冷倨傲的聲音帶着一絲不耐煩的殺意,再次響起。冰藍劍光驟然再亮三分!毀滅性的力量沛然而下!
咔嚓!!!
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,響徹天地!
那口由地火本源凝聚、承載着林宵不屈意志的赤金火焰巨鍋,終於支撐到了極限,在冰藍劍光的恐怖壓力下,轟然崩碎!化爲漫天流散、迅速被凍結熄滅的赤金色火星!
最後的屏障,破了!
冰藍劍光再無阻礙,帶着凍結萬物、誅滅邪穢的煌煌天威,直刺林宵手中陶碗!劍鋒所向,那碗,那羹,以及林宵端碗的手臂,似乎下一秒就將化爲永恒的冰雕,再被劍氣徹底絞成齏粉!
雲渦之上,那道隱於寒霧之後的身影,嘴角已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。塵埃落定。
就在這最後的、千鈞一發的、連思維都仿佛被凍結的刹那——
林宵那雙因承受巨大壓力而布滿血絲、幾乎要被冰藍劍光刺瞎的眼眸深處,一點奇異的光,驟然亮起!
不是憤怒,不是恐懼,而是一種……近乎於道的……明悟與決絕!
他的目光,沒有去看那斬落的冰藍劍光,沒有去看雲渦中那高高在上的身影,甚至沒有去看身下瀕臨崩潰的大地裂痕。
他的目光,死死地、無比專注地……落在了自己手中那碗,光華黯淡、在築基劍意下瑟瑟發抖的“地火淬星玉髓羹”之上!
碗中,那無數顆溫潤如玉、內蘊星雲的“米粒”,在冰藍劍光的極致壓迫下,非但沒有徹底熄滅,反而……被激發出了最後、最本源的……靈性光華!
在《神念火候》符文燃燒到極致、林宵神念高度凝聚的視野中,每一顆“玉髓米粒”的內部,那原本朦朧的星雲狀光點,此刻都化作了一條條清晰無比、縱橫交錯、流淌着純粹生命本源與月華精粹的……靈性脈絡!
如同人體的經絡!如同天地的道紋!
它們,在哀鳴,在顫抖,也在……渴望!渴望被點燃!渴望釋放被禁錮的力量!
識海深處,那口蒼茫的青銅巨鼎虛影,似乎感應到了林宵此刻的明悟,猛地發出一聲貫穿古今的蒼涼嗡鳴!鼎身之上,《神念火候(基礎篇)》的符文光芒暴漲到極致,竟隱隱有新的、更加玄奧復雜的符文虛影在其周圍浮現、流轉!
一股源自開天辟地之初、關於“烹”之真意的明悟,如同醍醐灌頂,涌入林宵神魂!
烹!非僅爲熟食!
烹!乃奪天地造化,引萬物靈機,融陰陽,煉五行,點化凡胎,直指大道!
這“地火淬星玉髓羹”,已非凡食!它蘊含白玉靈卵之生機木氣,熔煉月華之清冽精魄,更得一絲大地本源火韻滋養!其內靈性脈絡已成,只差最後一步……點化!
以何點化?
以身飼道!以神引之!
林宵眼中,最後一絲猶豫徹底消散,化爲磐石般的決絕!
他做出了一個在雲渦之上那築基修士眼中、在任何人看來都等同於自殺的瘋狂舉動!
面對那已刺至面門、冰寒劍氣幾乎要割裂他皮膚的冰藍劍光,林宵猛地低頭!
不是閃避!
而是張開嘴,以快逾閃電、帶着一股狠絕氣勢的動作,狠狠地將手中陶碗裏,那團光華黯淡卻靈性脈絡畢現的“玉髓星網”——連碗帶羹,一口……吞了下去!
“吞了?!”雲渦之中,那冰冷倨傲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錯愕與難以置信!“自尋死路!”
吞下蘊含如此駁雜狂暴靈機的“穢物”,無異於引火自焚!更何況是在他築基劍意全力壓迫之下!此子,必爆體而亡!連神魂都將被那混亂的力量撕碎!
冰藍劍光微微一頓,似乎連它蘊含的意志,都在爲這螻蟻瘋狂的舉動而感到一瞬的荒謬。
然而,就在那混雜着磅礴生機、月華精粹、地火餘韻、甚至還有冰藍劍意殘餘寒氣的“玉髓星網”入喉的刹那——
異變陡生!
轟!!!
林宵的身體,仿佛化作了天地間最狂暴的熔爐!
他的體表,無數道光芒驟然爆發!左半邊身體,溫潤的乳白色生機光華與青翠欲滴的木靈之氣交織,血肉骨骼仿佛瞬間化作了通透的翡翠!右半邊身體,赤金色的地火餘燼與冰藍色的殘餘劍氣瘋狂沖突、湮滅,皮膚龜裂,卻又在生機的流轉下急速愈合!而在他眉心識海位置,一點清冷純淨、仿佛能淨化一切的月華清輝,驟然亮起,如同定海神針,強行統御着體內狂暴沖突的諸般力量!
更恐怖的是他的體內!
那團“玉髓星網”入腹的瞬間,並未爆開,反而如同找到了歸宿!無數道清晰無比的靈性脈絡,在林宵《神念火候》的極致引導下,如同無數條細小的遊龍,瞬間貫通了他的四肢百骸、奇經八脈!
白玉靈卵的生機木氣,如同甘霖,瘋狂滋養着他幹涸受損的經脈,修復着被冰寒劍氣重創的軀體!月華精粹的清輝,滌蕩着一切雜質與異種能量的侵蝕,穩固着他瀕臨崩潰的神魂!而那縷微弱卻桀驁的地火餘韻,則如同最狂暴的引信,點燃了他體內沉寂的潛力,點燃了識海熔爐中那縷七彩混沌神焰!
轟!轟!轟!
林宵體內,如同有無數道枷鎖被強行沖開!沉悶如雷的轟鳴聲自他體內連綿不絕地炸響!周身毛孔之中,不再是污血,而是噴薄出混雜着乳白、青翠、赤金、冰藍、月白……種種駁雜卻又在某種至高意志下強行統御的……靈氣光焰!
他的氣息,如同坐了火箭般瘋狂飆升!
煉氣一層巔峰!
煉氣二層!
煉氣二層巔峰!
煉氣三層!!!
短短一個呼吸之間,連破兩境!狂暴的靈力波動如同颶風般以他爲中心橫掃而出,竟將那刺至面前的冰藍劍光都沖擊得微微一滯!
“什麼?!”雲渦之中,那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驚駭!“強行吞噬煉化?!這……這不可能!”
強行吞噬蘊含多種駁雜強大靈機的異物,非但沒死,反而借此破境?!這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!
然而,更讓他心神劇震、甚至感到一絲莫名驚悸的,還在後面!
當林宵的氣息沖破煉氣三層,暫時穩定下來的瞬間——
嗡!!!
一聲宏大、蒼茫、仿佛來自無盡歲月之前的鼎鳴,自林宵識海深處,穿透他的身體,無視空間的阻隔,轟然響徹在整片天地之間!
那口一直懸浮於識海的蒼茫青銅巨鼎虛影,在《神念火候》符文燃燒到極致、在林宵吞下“玉髓星網”強行煉化破境、引動體內諸般力量歸於“烹”之一道的刹那,驟然凝實了千分之一!
鼎身之上,原本模糊的《神念火候(基礎篇)》符文光芒內斂,其周圍,數枚更加古老、更加玄奧、流淌着混沌氣息的金色符文,如同星辰般驟然點亮!一股遠比基礎篇浩瀚磅礴百倍的信息洪流,攜帶着關於引動天地靈火、熔煉萬物精粹、點化靈性、鑄就道基的無上奧義,狠狠貫入林宵的神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