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千羽撞開小門沖上樓梯，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——酒館大堂一片狼藉，桌椅翻倒，酒液和鮮血混合在地板上形成詭異的圖案。五名穿紫袍的衛兵正將艾麗卡按在地上，她的嘴角滲血，短弓斷成兩截。米洛被一個高大的紫袍人拎着後領，像拎小雞般懸在空中，小臉憋得通紅。
"放開他們！"洛千羽的短刀已經出鞘，銘刻天賦在體內沸騰。
爲首的紫袍人轉過身，面具下傳來沉悶的笑聲："啊，銘刻者大人終於現身了。"他做了個手勢，兩名衛兵立刻將刀刃架在艾麗卡脖子上，"建議你別輕舉妄動。"
米洛掙扎着喊道："先生！他們——"話沒說完就被紫袍人掐住了喉嚨。
洛千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五對一，而且艾麗卡和米洛在他們手上。他緩緩放低短刀："你們想要什麼？"
"很簡單，"紫袍首領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屬物件——正是洛千羽的吊墜，"首先，告訴我們這把鑰匙的來歷。其次，帶我們去見那個老家夥。"
洛千羽瞳孔微縮。他們怎麼拿到吊墜的？他明明把它藏在——
"找這個嗎？"艾麗卡突然抬頭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她的右手猛地一揚，一道銀光閃過。紫袍首領慘叫一聲，面具上插着一把飛刀。與此同時，米洛不知怎麼掙脫了鉗制，狠狠咬在抓他的紫袍人手上。
混亂中，洛千羽箭步上前，短刀精準地刺入最近一名衛兵的咽喉。第二名衛兵剛舉起武器，就被洛千羽左手銘刻在空氣中的臨時符文擊中胸口，像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。
"趴下！"艾麗卡大喊。洛千羽本能地伏低身體，一支箭擦着他的發梢射穿了第三名衛兵的眼窩。
酒館二樓欄杆處，一個戴綠色頭巾的弓手正搭上第二支箭。紫袍首領見勢不妙，吹了聲刺耳的口哨，剩餘衛兵迅速向他靠攏。
"撤退！"他怒吼道，"把情報帶回去！"
洛千羽想追，卻被艾麗卡拉住："別追！他們有埋伏！"她指向窗外，至少二十名紫袍衛兵正在集結。
綠頭巾弓手從二樓跳下，是個精瘦的年輕女子。"跟我來，"她簡短地說，"後門。"
三人跟着弓手穿過廚房，鑽入一條隱蔽的地道。地道潮溼陰暗，散發着黴味和老鼠的氣息。跑了約十分鍾，前方出現微光，出口是一個廢棄的倉庫。
"安全了，"弓手喘着氣說，"這裏是銀隼團的秘密據點。"
艾麗卡檢查着米洛的傷勢："你沒事吧？"
米洛搖搖頭，突然從嘴裏吐出個東西——一枚紫袍衛兵的銅紐扣。"我...我咬了他..."
洛千羽這才注意到男孩滿嘴是血，但不是他自己的。艾麗卡大笑起來，揉亂米洛的頭發："好樣的！"
"你們是誰？"綠頭巾弓手警惕地問，"爲什麼紫袍衛隊追捕你們？"
洛千羽和艾麗卡交換了個眼神。弓手嘆了口氣："算了，我不想知道。莉莉絲大姐要見你們。"
"莉莉絲？"洛千羽皺眉，"情報販子莉莉絲？"
弓手點頭："她說你會這麼問。還讓我帶句話——'潮汐大師的銅錢該付利息了'。"
洛千羽心頭一震。這是他和老湯姆之間的密語，莉莉絲怎麼會知道？
倉庫二樓是個簡陋但整潔的房間，一個紅發女子正翹着腿坐在窗邊，手裏把玩着一枚東方銅錢。她約莫二十五六歲，面容姣好但眼神銳利如刀，左耳上掛着七枚不同材質的耳環。
"啊，我們的東方朋友終於來了，"莉莉絲的聲音帶着慵懶的調侃，"坐吧，別客氣。順便說，你們把紫袍衛隊引到我的地盤這筆賬，我們得好好算算。"
洛千羽沒有放鬆警惕："你怎麼知道銅錢的事？"
莉莉絲笑了："老湯姆是我的線人之一。那老頭貪杯，兩杯麥酒下肚什麼都說。"她拋接着銅錢，"不過今天是我救了你，所以按照黑市規矩..."
"你想要什麼？"艾麗卡直截了當地問。
莉莉絲的目光在三人之間遊移，最後停在洛千羽臉上："情報換情報。告訴我那把鑰匙的來歷，我就告訴你誰在找它。"
洛千羽沉默片刻，決定試探一下："你知道多少？"
"足夠多，"莉莉絲站起身，走到牆邊拉開一塊黑布，露出整面牆的線索板——地圖、剪報、畫像用紅線錯綜復雜地連接着，"三個月前開始，自由港灣突然出現大量關於'門之鑰'的懸賞。出價高得離譜，但沒人知道雇主是誰。"
她指向地圖上的幾個紅點："同時，教會突然加強了對這幾個地點的巡邏。巧合的是..."她指向另一張圖紙，上面畫着一個復雜的符文陣，"這些地點連起來，正好構成古代魔法中的'七芒星'圖案。"
洛千羽走近觀察，心跳加速——這與他吊墜上顯示的星圖驚人地相似。
莉莉絲繼續道："最有趣的是..."她翻開一本賬簿，"同一時期，自由港灣的魔力稅增加了三倍，理由是'維持聖光結界'。但實際上..."她壓低聲音，"根據我埋在審判所的內線報告，這些魔力都被輸送到地下某個秘密設施去了。"
洛千羽想起老者提到的"吞噬者"。這一切都連起來了——有人在收集鑰匙，同時儲備大量魔力，很可能是爲了喚醒那個古老存在。
"現在，"莉莉絲靠回窗台，"該你兌現了。那把鑰匙到底是什麼？"
洛千羽權衡利弊。莉莉絲明顯已經掌握了不少情報，而且她有自己的情報網絡。合作或許能更快找到答案。
"它是空間門扉的鑰匙，"他最終說道，"七把鑰匙之一。有人正在收集它們，目的是打開一個上古封印。"
莉莉絲吹了聲口哨："比我想象的還刺激。"她突然嚴肅起來，"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？如果教會高層真的參與其中..."
"我們都需要更多證據，"洛千羽說，"你有辦法弄到那個秘密設施的情報嗎？"
莉莉絲狡黠地笑了："當然，但代價很高。"
艾麗卡翻了個白眼："又來了。這次要什麼？金幣？寶物？"
"更簡單，"莉莉絲的目光鎖定洛千羽，"我要你幫我銘刻一樣東西。"
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銀盒子，打開後裏面是一枚破損的符文石："這是我妹妹的遺物。它曾經能產生防護罩，但三年前壞了。如果你能修復它..."
洛千羽接過符文石檢查。這是一種簡單的防護符文，但制作工藝很精細。破損處正好切斷了關鍵的能量通道。
"可以試試，"他謹慎地說，"但不能保證完全恢復原樣。"
莉莉絲點頭："成交。作爲首付，我先給你這個。"她遞過一張折疊的紙條，"今晚午夜，去這個地方。報我的名字，會有人帶你去看那個'秘密設施'的入口。"
洛千羽展開紙條，上面寫着一個地址：碼頭區9號倉庫地下室。
"爲什麼幫我們？"艾麗卡突然問，"你大可以把情報賣給更高價的人。"
莉莉絲的表情罕見地柔和了一瞬："因爲我妹妹就是被那個所謂的'聖光結界'吸幹魔力而死的。"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耳環，"教會宣稱她是'魔力失控'，但我知道事實。"
窗外突然傳來鍾聲，莉莉絲立刻恢復了精明市儈的表情："好了，交易達成。建議你們天黑前別出去，紫袍衛隊肯定在搜捕你們。"她指了指角落的櫃子，"那裏有食物和水。我還有別的客人要見。"
她走到門口，又回頭補充道："哦對了，東方人，小心那些穿紫袍戴銀面具的。他們是'淨罪之焰'的人，教會最狂熱的秘密警察。"
門關上後，艾麗卡立刻檢查了整個房間："沒發現監聽魔法。"她轉向洛千羽，"你相信她嗎？"
洛千羽搖頭："不完全信。但她給的情報和我們已知的吻合。"他拿出老者給的羊皮紙，"看，四個已知鑰匙的位置，正好對應莉莉絲地圖上的四個紅點。"
米洛湊過來："那我們今晚真的要去那個倉庫？"
"我們？"艾麗卡挑眉，"小鬼，你留在這裏。"
"不！"米洛罕見地固執起來，"我...我能幫忙！剛才我..."
洛千羽按住男孩的肩膀："米洛，你很勇敢。但這次太危險了。"見男孩要爭辯，他補充道，"不過有件同樣重要的事需要你做——留在這裏，監視莉莉絲的行動。如果她聯系任何人，記下特征。"
米洛的眼睛亮了起來，鄭重地點頭。
艾麗卡檢查着武器："我去準備些裝備。那個倉庫可能是陷阱。"
當夜幕降臨自由港灣時，洛千羽站在窗前，望着遠處教堂尖頂上的聖光。那光芒曾經給人以安慰，現在卻顯得虛僞而危險。他想起老者未說完的警告——月圓之夜前必須怎樣？阻止鑰匙聚集？破壞魔力輸送？
更關鍵的是，那個"吞噬者"到底是什麼？爲什麼教會要喚醒它？
艾麗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："時間到了。"
她換了一身黑色勁裝，腰間別滿了飛刀和短箭。洛千羽也換上了便於行動的裝束，將短刀和幾枚應急符文藏在順手的位置。
"記住，"他低聲對米洛說，"不管發生什麼，天亮前如果我們沒回來，立刻去找老湯姆，讓他帶你去翡翠群島。"
米洛咬着嘴唇點頭，眼裏閃着淚光。
莉莉絲留下的後門鑰匙順利打開了倉庫側門。裏面堆滿發黴的木箱和漁網，空氣中彌漫着魚腥味和海鹽的氣息。按照指示，他們找到了地板上隱藏的活板門，下面是一段向下的鐵梯。
"我先下，"艾麗卡悄聲說，已經搭上了箭。
鐵梯通向一條狹窄的隧道，牆壁上隔很遠才有一盞昏暗的油燈。隧道不斷向下傾斜，走了約十分鍾後，前方出現微光和一個站崗的身影。
那人全身裹在黑袍裏，只露出一雙眼睛。洛千羽說出莉莉絲的名字後，守衛沉默地遞過兩套同樣的黑袍和面具。
"穿上，"守衛的聲音嘶啞難辨，"接下來無論看到什麼，不要出聲，不要觸碰任何東西。"
換裝後，守衛領着他們穿過一道石拱門，眼前的景象讓洛千羽差點驚呼出聲——
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，至少有三百步寬。空洞中心是一個由七根石柱環繞的祭壇，每根石柱上都刻滿了發光的符文，與洛千羽吊墜上的如出一轍。七根粗大的銀色管道從不同方向延伸而來，將源源不斷的魔力注入祭壇中心的水晶球體。
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壇上方懸浮的東西——一個模糊的、不斷變換形狀的黑色影子，像一團有生命的煙霧，時而擴張時而收縮。每當它活動時，水晶球就劇烈閃爍，而那些銀色管道就會加速輸送魔力。
守衛示意他們留在觀察台上，自己則下去與幾個穿紫金長袍的人交談。洛千羽趁機仔細觀察這個設施。祭壇周圍站着十二名穿銀甲的守衛，胸口佩戴着天平和劍的徽章——審判所的精英部隊。
"那就是'吞噬者'？"艾麗卡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問。
洛千羽搖頭。這只是個投影，或者說是吞噬者的一小部分力量。真正的本體應該還被封印着。但即便如此，這個投影已經能造成魔力枯竭的現象，可見其恐怖。
守衛回來了，示意他們跟上。他們被帶到側面的一個小房間，裏面坐着一個戴銀面具的人。
"莉莉絲的朋友？"面具人的聲音出奇地年輕，"我是'觀星者'，負責監控儀式進度。"
洛千羽強忍不適："什麼儀式？"
"當然是喚醒儀式，"觀星者狂熱地說，"當七把鑰匙集齊，七根支柱激活，偉大的'湮滅之影'將重獲自由，淨化這個被魔法污染的世界！"
艾麗卡的手悄悄移向腰間的飛刀，但洛千羽用眼神制止了她。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。
"已經有四把鑰匙了，"觀星者繼續道，顯然把兩人當成了新來的信徒，"第五把也即將到手。你們來得正是時候，見證新時代的黎明！"
就在這時，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空洞。觀星者跳起來："入侵者！"他沖向門口，又回頭命令道："你們留在這裏！"
等腳步聲遠去，艾麗卡立刻關上門："現在怎麼辦？"
洛千羽已經注意到牆上掛着的設施地圖："看，那些銀色管道通向城市的七個魔力節點。如果我們能切斷幾處..."
"就能延緩儀式，"艾麗卡接上他的思路，"但怎麼出去？"
地圖顯示，設施有多個出口，最近的就在走廊盡頭。兩人悄悄溜出房間，趁亂向出口移動。經過一條岔路時，洛千羽突然停下——牆上的標志顯示前方是"鑰匙保管室"。
"兩分鍾，"他對艾麗卡說，"掩護我。"
保管室的門鎖着，但對銘刻天賦來說不是問題。洛千羽在鎖上快速銘刻了一個解封符文，門無聲滑開。室內光線昏暗，中心的台座上擺放着四件物品——一把青銅短劍、一塊符文石板、一枚戒指，以及...他的吊墜。
洛千羽毫不猶豫地取回吊墜，正要離開時，注意到台座下方有個暗格。銘刻天賦感應到裏面強烈的魔力波動。他撬開暗格，裏面是一本皮質筆記本。
翻開第一頁，上面用華麗的字體寫着："主教維綸私人日志"。
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喊叫，洛千羽來不及細看，將筆記本塞入懷中，迅速退出房間。艾麗卡正焦急地等他："快走！他們發現我們了！"
兩人沖向出口，身後傳來追兵的腳步聲。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，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從陰影中閃出，攔住了去路——是那個銀面具的觀星者。
"叛徒！"他怒吼着，手中凝聚起一團刺目的聖光，"爲了淨化的榮耀！"
聖光如利箭般射來，洛千羽本能地銘刻出一個反射符文，但能量太強，符文瞬間破碎。就在千鈞一發之際，一支黑箭從暗處射來，貫穿了觀星者的喉嚨。
陰影中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——綠頭巾弓手。"莉莉絲讓我接應你們，"她簡短地說，"這邊走。"
三人鑽入一條狹窄的排水道，在迷宮般的隧道中穿行。直到確認甩掉追兵後，弓手才停下："前面直走就是碼頭區下水道出口。莉莉絲說你們的交易完成了。"
洛千羽點頭致謝："告訴她，我會履行承諾。"
回到臨時藏身處時，天已蒙蒙亮。米洛蜷縮在角落睡着了，聽到動靜立刻驚醒。"你們回來了！"他沖過來抱住艾麗卡，"發生什麼事了？"
洛千羽掏出那本偷來的日志："我們找到了這個。"
翻開日志，第一頁的記載就讓三人倒吸一口冷氣：
"成功喚醒湮滅之影的投影後，魔力枯竭現象如期出現。計劃進行順利，教會將借此機會全面掌控魔法使用權。當七把鑰匙集齊，湮滅之影完全蘇醒時，只有佩戴聖印者才能繼續使用魔法——而聖印的制造方法，只掌握在我手中。"
日志的署名是：大主教維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