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莽山脈的深處,林木愈發茂密,陽光只能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。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草木清氣,混雜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藥香——那是聚靈窟方向傳來的氣息。
墨白走在前面,鐵劍開路,將擋路的荊棘斬斷。楊淘背着藥簍跟在後面,時不時彎腰采摘路邊的草藥,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山歌,倒讓這寂靜的山林多了幾分生氣。
“墨白大哥,前面就是聚靈窟了。”楊淘忽然停下腳步,指着前方一處被藤蔓遮掩的山壁,“我小時候跟爹來過一次,裏面的靈氣可足了,就是……”他撓了撓頭,“裏面有只大黑熊守着,可凶了。”
墨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山壁上確實有個黑黝黝的洞口,被茂密的藤蔓覆蓋,不仔細看很難發現。他能感覺到洞口散發着淡淡的靈氣波動,比外面濃鬱數倍。
“黑熊交給我,你去找靈藥。”墨白低聲道,握緊了鐵劍。
“不行!”楊淘立刻反對,“那黑熊可厲害了,皮糙肉厚的,我跟你一起!我這裏有麻藥,說不定能幫上忙!”他說着,從藥簍裏掏出一個裝着綠色粉末的小瓷瓶。
墨白看着他堅定的眼神,點了點頭:“小心點。”
兩人小心翼翼地撥開藤蔓,走進山洞。洞口狹窄,僅容一人通過,往裏走了約莫十幾步,空間忽然開闊起來。
洞窟中央有一汪碧綠的水潭,潭水冒着熱氣,散發着濃鬱的靈氣。水潭邊生長着幾株奇特的植物,葉片呈淡金色,頂端結着晶瑩的果實,正是墨白要找的“凝魂果”——能穩固內勁、滋養神魂的靈藥。
而在水潭旁,一只體型碩大的黑熊正趴在地上打盹,它的皮毛漆黑如墨,胸前有一道白色的月牙形斑紋,正是楊淘說的那只守護獸。
“好大一熊!”楊淘壓低聲音,咋舌道,“比我上次見的時候還壯!”
墨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示意他待在原地,自己則握着鐵劍,緩緩向凝魂果靠近。他不想驚動黑熊,能悄無聲息地拿到靈藥最好。
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凝魂果時,那黑熊忽然抬起頭,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,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!
“吼——!”
震得整個洞窟都在搖晃,潭水泛起層層漣漪。
墨白暗道不好,立刻後退,鐵劍橫在身前。
黑熊咆哮着站起身,人立起來足有兩丈高,熊掌拍打着胸膛,朝着墨白猛沖過來,帶起的勁風刮得人臉頰生疼。
“墨白大哥小心!”楊淘急道,將手裏的麻藥粉朝着黑熊撒去。
可黑熊的速度太快,藥粉大多被勁風卷走,只有少量落在它的皮毛上,根本沒起到作用。
墨白不敢硬接,身形一晃,避開黑熊的沖撞。熊掌拍在石壁上,“轟隆”一聲,碎石飛濺,竟拍出一個大坑!
“好硬的熊掌!”墨白心頭一凜,這黑熊的力量竟如此驚人。
他不敢大意,將流風劍法施展到極致,身形在洞窟內快速遊走,尋找黑熊的破綻。鐵劍時不時在黑熊身上留下傷口,但對方的皮毛實在太厚,傷口都不深,反而徹底激怒了它。
黑熊變得更加狂暴,胡亂沖撞,洞窟內的石柱被它撞斷了好幾根,碎石不斷落下。
“這樣下去不是辦法!”墨白暗道,再拖下去,別說拿靈藥,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難說。
他目光一閃,看到水潭中央的一塊巨石,心中有了主意。
墨白故意放慢速度,引誘黑熊朝着水潭的方向沖來。就在黑熊即將撲到他身上時,他猛地矮身,腳下一點,借力躍起,落在水潭中央的巨石上。
黑熊收勢不及,“噗通”一聲掉進了水潭裏。潭水看似不深,卻異常粘稠,黑熊在裏面撲騰了半天,竟一時半會兒爬不上來。
“太好了!”楊淘興奮地拍手。
墨白鬆了口氣,正想趁機去摘凝魂果,洞窟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,伴隨着一個清冷的聲音:“沒想到聚靈窟的守護獸這麼不中用,竟被一個毛頭小子困住了。”
墨白和楊淘同時回頭,只見洞口不知何時站了一群人。爲首的是個白衣青年,面如冠玉,手持一把折扇,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,看起來溫文爾雅,眼神卻帶着幾分疏離和傲慢。
他身後跟着十幾個黑衣修士,個個氣息沉穩,顯然都是好手。
“你們是誰?”墨白警惕地問道,握緊了鐵劍。這些人的氣息很陌生,既不是血影閣的邪修,也不是尋常武修,身上帶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書卷氣,卻又暗藏鋒芒。
白衣青年沒有回答,目光落在水潭邊的凝魂果上,眼中閃過一絲貪婪:“凝魂果已近成熟,倒是省了不少功夫。”他揮了揮手,“去摘了。”
“是,顧公子。”兩個黑衣修士立刻上前,就要去摘凝魂果。
“住手!”墨白怒喝,“這靈藥是我們先發現的!”
白衣青年挑眉,看向墨白,像是才注意到他:“哦?閣下有什麼憑證?”
“這……”墨白語塞,總不能說因爲自己先驚動了黑熊吧。
“既然沒有憑證,那便是無主之物,自然是先到先得。”白衣青年輕笑,折扇輕搖,“何況,以閣下的實力,怕是護不住這等寶物。”
“你什麼意思?”墨白眼神一冷,這人分明是想強搶。
“沒什麼意思。”白衣青年收起折扇,指向墨白,“識相的就趕緊離開,不然……”他話未說完,但威脅之意溢於言表。
“你休想!”楊淘怒道,“這是墨白大哥冒着生命危險才……”
他的話沒說完,就被一個黑衣修士揮掌打斷。掌風凌厲,直取楊淘面門!
墨白臉色劇變,想也不想,縱身擋在楊淘身前,鐵劍橫掃,擋住了對方的掌風。
“砰!”
兩股力量相撞,墨白後退三步才穩住身形,手臂陣陣發麻。這黑衣修士的實力,竟比血影閣的普通邪修還要強!
“不知好歹。”白衣青年搖了搖頭,“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。”他看向黑衣修士,“廢了他,留活口。”
“是!”
十幾個黑衣修士立刻圍攻上來,掌風劍影瞬間將墨白籠罩。他們配合默契,攻勢凌厲,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。
墨白將楊淘護在身後,鐵劍舞得密不透風,艱難地抵擋着。他發現這些人的功法很奇特,看似雜亂無章,實則暗藏陣法,每一次攻擊都能引動周圍的靈氣,讓他越發吃力。
“墨白大哥,我來幫你!”楊淘急道,從藥簍裏掏出各種藥粉,朝着黑衣修士撒去。有讓人發癢的,有讓人視線模糊的,雖然不能造成實質性傷害,卻也暫時打亂了對方的攻勢。
墨白抓住機會,鐵劍暴漲,一劍逼退身前的修士,正想突圍,卻見那白衣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,折扇輕點,看似緩慢,卻精準地點向他的手腕。
墨白心頭一凜,這折扇看似普通,卻帶着一股詭異的吸力,讓他的鐵劍竟有些不聽使喚。他連忙變招,反手一劍削向對方的脖頸。
白衣青年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凶悍,微微一驚,折扇合攏,擋住了鐵劍。
“叮!”
一聲脆響,墨白只覺得一股巨力從劍上傳來,震得他虎口開裂,鐵劍險些脫手。
“有點意思。”白衣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,“能接我一招‘流雲點’,你這小子倒是比我想象的強些。”
他的語氣依舊平淡,卻多了幾分認真。折扇再次展開,扇面上忽然浮現出復雜的紋路,散發出淡淡的靈光。
“墨白大哥小心!他要動真格的了!”楊淘驚呼,他能感覺到那折扇上蘊含的力量有多可怕。
墨白深吸一口氣,體內的內勁瘋狂運轉,鎮魂玉在懷中微微發燙,一股溫和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。他知道,這是生死存亡之際。
“流風劍法——歸墟!”
這是他在無妄崖之後,結合白鴿殘留的力量和自身感悟創出的新招,劍勢看似緩慢,卻蘊含着無窮的變化,仿佛能吞噬一切。
鐵劍與折扇再次碰撞,這一次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,只有一股無形的氣浪擴散開來,洞窟內的潭水劇烈翻涌,碎石被震得懸浮在空中。
墨白和白衣青年同時後退,墨白退了五步,嘴角溢出一絲鮮血;白衣青年退了三步,臉色微微發白,看向墨白的眼神多了幾分凝重。
“你到底是誰?”白衣青年沉聲問道,他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,竟能接下他的“流雲九式”之一。
墨白擦去嘴角的血跡,冷冷道:“墨白。”
“墨白……”白衣青年念叨着這個名字,眼中閃過一絲疑惑,似乎在哪裏聽過,卻又想不起來。
就在這時,水潭裏的黑熊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,原本黑色的皮毛竟開始泛紅,體型也在快速膨脹,雙眼變得赤紅,充滿了暴戾之氣。
“不好!它被靈氣反噬了!”楊淘驚呼。
衆人這才注意到,水潭裏的靈氣變得異常狂暴,顯然是剛才兩人交手引動了潭底的靈脈,導致守護獸失控。
黑熊咆哮着從水潭裏爬了出來,體型比之前大了近一倍,渾身散發着毀滅性的氣息,見人就撲,不管是墨白這邊的人,還是白衣青年的手下,都成了它攻擊的目標。
一個黑衣修士躲閃不及,被黑熊一熊掌拍中,瞬間骨斷筋折,生死不知。
“該死!”白衣青年臉色劇變,“撤!”
他現在可沒心思搶凝魂果了,這失控的黑熊太過可怕,再不走,怕是要折在這裏。
黑衣修士們也顧不上圍攻墨白,紛紛朝着洞口撤退。
墨白看着失控的黑熊,又看了看水潭邊的凝魂果,咬了咬牙:“楊淘,你先走!”
“那你呢?”楊淘急道。
“我去摘凝魂果!”墨白說,“這東西對我很重要!”
“我跟你一起!”楊淘倔強地說。
墨白知道沒時間爭論,點了點頭:“小心!”
兩人趁着黑熊追擊白衣青年等人的間隙,沖向水潭邊。墨白快速摘下凝魂果,塞進懷裏,正想帶着楊淘離開,那黑熊卻發現了他們,咆哮着轉身撲來!
“快跑!”墨白拉着楊淘,朝着洞窟深處跑去。他剛才進來時就注意到,洞窟深處似乎還有別的出口。
黑熊在身後緊追不舍,巨大的身軀撞得洞窟搖搖欲墜,石塊不斷落下。
“這邊!”楊淘忽然指着左側一個狹窄的通道,“我上次跟爹來過,從這裏可以出去!”
兩人鑽進通道,通道狹窄,僅容一人通過,黑熊龐大的身軀根本進不來,只能在通道口瘋狂咆哮,用熊掌拍打着石壁。
通道裏一片漆黑,只能聽到彼此的喘息聲和身後黑熊的咆哮。墨白掏出火折子點燃,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。
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,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。兩人加快腳步,沖出了通道。
外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,陽光透過竹葉灑下,空氣清新。
墨白和楊淘癱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氣,心有餘悸。
“嚇死我了……”楊淘拍着胸口,“那黑熊太可怕了!還有那個白衣人,也不是好東西!”
墨白點了點頭,想起那個白衣青年,眉頭緊鎖。那人的實力很強,功法奇特,顯然來歷不凡。他總覺得,以後還會再遇到。
他從懷裏掏出凝魂果,果實晶瑩剔透,散發着淡淡的清香,握在手裏暖洋洋的。
“終於拿到了。”墨白鬆了口氣。
“墨白大哥,這果子真能穩固內勁嗎?”楊淘好奇地問。
“應該可以。”墨白說,“等找個安全的地方,我試試。”
就在這時,竹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,伴隨着那個清冷的聲音:“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,墨白小兄弟。”
墨白和楊淘臉色一變,抬頭望去,只見那白衣青年正站在竹林邊緣,手裏把玩着折扇,身後還跟着幾個幸存的黑衣修士。
顯然,他們也找到了這裏。
“你想幹什麼?”墨白握緊了鐵劍,將楊淘護在身後。
白衣青年笑了笑:“別緊張,我不是來搶凝魂果的。”他頓了頓,目光落在墨白身上,“剛才在聚靈窟,是我失禮了。在下顧九,不知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說話?”
墨白警惕地看着他:“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。”
“我知道血影閣的人在追殺你。”顧九忽然道,“而且,我還知道你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。”
墨白瞳孔驟縮:“你到底是誰?”
顧九輕笑:“我說了,在下顧九,來自北域顧家。我們顧家雖然算不上頂尖勢力,但對付血影閣,還是有些手段的。”他看着墨白,“我知道你在找關於‘無白’的消息,我可以幫你。”
墨白心中掀起驚濤駭浪。顧九不僅知道血影閣,還知道無白?
“你爲什麼要幫我?”墨白沉聲問道,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,他不信顧九會無緣無故幫自己。
“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敵人。”顧九的眼神變得凝重,“血影閣背後的勢力,與我顧家有不共戴天之仇。而無白……”他頓了頓,似乎在斟酌詞句,“他的存在,對整個大陸都是威脅。”
墨白看着顧九,試圖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,可對方的眼神深邃,根本看不透。
“墨白大哥,別信他!”楊淘拉了拉墨白的衣袖,“他剛才還想搶我們的靈藥呢!”
顧九也不生氣,只是看着墨白:“信不信由你。這是我的傳訊符,如果你改變主意,可以捏碎它,我會找到你。”他將一枚玉符扔給墨白,然後轉身,“後會有期。”
說完,便帶着手下離開了。
墨白握着手中的玉符,眉頭緊鎖。顧九的出現太過突然,他的話也半真半假,讓人難以捉摸。
“墨白大哥,我們快走吧,別理他!”楊淘說。
墨白點了點頭,將玉符收起,小心起見,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。
兩人剛走出竹林,墨羽忽然從空中落下,落在墨白肩頭,對着他急促地叫着,黑豆般的眼睛裏充滿了警惕。
墨白心中一凜,抬頭望去,只見遠處的天空中,幾道黑影正快速飛來,散發着濃鬱的戾氣——是血影閣的人!
他們終究還是追來了!
“快走!”墨白拉着楊淘,朝着密林深處跑去。
身後,血影閣的邪修發出尖銳的笑聲,緊追不舍。
一場新的追逐,再次開始。而墨白不知道,顧九留下的那枚玉符,將會在不久的將來,將他卷入一場更大的紛爭之中。他更不知道,顧九的出現,只是他聚集同伴的開始,在前方的路上,還有更多的人在等着他,與他一同面對即將到來的風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