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揉碎的金箔,透過崗亭破碎的窗櫺灑進來,落在滿地的碎報紙上,給灰撲撲的地面鍍上一層暖光。蘇晴是被槐樹上的灰雀叫吵醒的,那鳥兒蹦跳着啄着樹皮,嘰嘰喳喳的聲音脆生生的,在滿是影蝕嘶吼的末日裏,竟像根細針,刺破了沉悶的空氣。
她睜開眼時,銘天正蹲在門口,用塊碎布反復擦拭那根彎掉的鋼管。晨光落在他側臉上,把額前汗溼的碎發染成淺金色,手指攥着布片,連鋼管上的鏽跡都擦得幹幹淨淨——明明這根鋼管昨晚砸影蝕時彎了,卻還是被他當寶貝似的養護着。
“醒了?”銘天抬頭看見她,嘴角彎了彎,把鋼管靠在門邊,“昨晚沒再聽到影蝕的動靜,應該安全了。你手心還疼嗎?”
蘇晴活動了一下右手,昨晚放光盾留下的灼熱感已經退得差不多了,只剩點輕微的發麻:“好多了,就是有點酸。”她撐起身子,靠在椅背上,目光落在桌上的空保溫杯上,“我們的水和餅幹,好像快沒了吧?”
提到物資,銘天的眼神暗了暗,卻還是笑着點頭:“還有半瓶水,餅幹碎能湊出小半塊。不過你別擔心,我們今天去高速入口,旁邊有個加油站,我之前帶團路過過,裏面有便利店,說不定能找到吃的。”
“對!那個加油站!”蘇晴眼睛突然亮了,她挪了挪身子,讓銘天把壓在桌角的交通地圖遞過來,指尖落在地圖上標着“高速入口”的位置,順着一條紅筆線往下指,“從這裏往南走兩公裏就是高速入口,路是直的,都是開闊的馬路,沒有高樓擋着,影蝕不愛待在這種地方——它們怕曬,白天活躍度低,我們正午前就能到。”
她頓了頓,指尖又往高速入口旁邊的小圖標上點了點:“你看,就是這個‘向陽加油站’,裏面的便利店有儲水罐,還有速食面,我帶團時還在裏面買過火腿。就是入口可能有問題,去年我來的時候,有輛大貨車翻在那兒,現在說不定還堵着,得繞路走。”
銘天湊過去看地圖,紅筆標的路線很清晰,連加油站旁邊的小路都畫出來了。他手指順着路線摸了摸,突然想起什麼:“昨天在停車場雜物堆裏,我好像看到過一輛折疊小推車,輪子有點卡,要是能修好,你坐在上面,我推着你走,比背你輕鬆多了,還能多帶點物資。”
蘇晴愣了一下,隨即笑出聲:“那太好了!我還怕我這腿總拖累你,有小推車就方便多了。不過你會修嗎?輪子卡着可不是小事。”
“試試唄。”銘天拍了拍胸脯,“我爸以前是修自行車的,我跟着學過兩手,換個輪子、緊個螺絲還行。等會兒我去看看,說不定找塊石頭敲敲就好了。”
兩人正說着,蘇晴突然從口袋裏摸出顆用錫紙包着的糖——是昨晚那顆橘子糖,她沒舍得吃,錫紙都被攥得發皺了。“這個給你,”她把糖遞過去,“昨天你背我走了那麼遠,還幫我擋影蝕,就當是謝禮。”
銘天看着那顆糖,心裏暖暖的,卻沒接:“你留着吧,你腿傷需要甜的提精神。我一個大男人,不用這個。”
“讓你拿着你就拿着!”蘇晴把糖塞進他手裏,假裝生氣,“我們現在是隊友,分什麼你我?再說了,等會兒去加油站找到好吃的,還能一起分呢。”
銘天看着她認真的眼神,把糖揣進兜裏,錫紙硌着掌心,卻覺得比什麼都暖。他重新拿起地圖,指着高速路的方向:“那我們就這麼定了——吃完剩下的餅幹,我去修小推車,你在這兒歇着,順便把背包整理一下,把鋼板、打火機都收好,別落下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看小推車吧?”蘇晴想站起來,卻被銘天按住肩膀。
“你腿還沒好,別亂動。”銘天扶着她坐好,“我很快就回來,用虛空感知盯着周圍,一有紅點就喊你,放心。”
他走出崗亭時,晨光已經升得很高了,停車場裏的廢棄汽車在陽光下泛着鏽色,地面上的碎石被曬得發燙。他憑着記憶找到雜物堆,扒開幾根斷木頭,果然看到一輛藍色的折疊小推車——輪子卡在一塊碎石裏,軸上鏽跡斑斑,推一下就“嘎吱”響。
銘天蹲下來,用鋼管把碎石撬出來,又從旁邊的廢棄貨車裏倒出點機油(裝在空礦泉水瓶裏,昨晚找到的),往輪軸上滴了幾滴,再用手轉了轉輪子——果然順暢多了!他試着把小推車展開,雖然有點晃,卻能穩穩地承重,心裏頓時鬆了口氣。
“修好了!”他推着小推車跑回崗亭,像個獻寶的孩子,“你試試,坐着穩不穩?”
蘇晴扶着他的手,慢慢坐在小推車上,腳剛好能碰到刹車杆,她踩了踩刹車,很靈敏。“太穩了!”她笑着說,眼睛彎成了月牙,“有了這個,我們今天肯定能順利到高速入口。”
銘天看着她的笑容,心裏也跟着亮堂起來。他把地圖折好放進蘇晴的口袋裏,又把剩下的半瓶水和餅幹碎裝進背包,掛在推車把手上:“那我們吃完早飯就出發?爭取早點到加油站,說不定還能找到冰紅茶——我好久沒喝了。”
“好啊!”蘇晴點頭,眼裏滿是期待。
晨光越來越暖,崗亭外的灰雀還在叫着,兩人分食着最後一點餅幹,就着微涼的風,心裏都揣着同一個念頭:今天一定要順利到高速入口,一定要找到物資,一定要離龍城壁壘再近一點。而那輛藍色的小推車,就停在晨光裏,像一艘小小的船,載着兩人的希望,等着駛向新的路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