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炸的沖擊波裹挾着熾熱的氣浪從通道深處涌來,幾乎將陸清晏和江挽歌掀翻。她們死死抓住通道壁上的凸起,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和結構坍塌的巨響。濃煙和更刺鼻的化學氣味緊隨其後,嗆得人無法呼吸。
“走!”陸清晏的聲音在轟鳴中顯得模糊,她用力拉了一把有些怔忡的江挽歌。
江挽歌最後回望了一眼那片被火焰和濃煙吞噬的地下空間,宋啓明瘋狂的身影和那些扭曲的“生命”一同被埋葬其中。復仇的快意只持續了一瞬,隨即被一種巨大的、空茫的悲哀覆蓋。她甩甩頭,將雜念拋開,現在不是沉湎的時候。
兩人沿着通道向外狂奔,身後是不斷蔓延的火勢和可能發生的二次爆炸。
通道出口處,激烈的交火聲已經接近尾聲。“暗羽”的行動隊以壓倒性的效率和火力清掃了殘餘的守衛。陳穿着戰術背心,臉上沾着煙塵,正指揮隊員建立防線和排查危險。
看到她們沖出來,陳立刻迎上:“沒事吧?”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兩人,在陸清晏手臂的傷口和江挽歌蒼白的臉上停頓了一下。
“沒事。宋啓明啓動了自毀程序,下面……”陸清晏喘息着,指了指身後濃煙滾滾的通道。
陳臉色凝重地點點頭:“我們看到了爆炸。島嶼的安保系統正在全面崩潰,但核心區域的防御還很頑強。宋啓明呢?”
“在裏面。”江挽歌的聲音有些沙啞,帶着不確定,“可能……沒能逃出來。”
陳卻沒有放鬆警惕,他按住耳麥聽了片刻,快速說道:“不一定。我們監測到在爆炸前幾秒,有一條加密信號從核心區發出,指向島嶼西北角的私人停機坪。那裏有一架隨時待命的直升機。”
陸清晏和江挽歌的心同時一沉。那個老狐狸!
“他可能還活着,想跑!”江挽歌眼神瞬間再次變得銳利,疲憊被強烈的執念驅散。
“我們必須去確認!”陸清晏立刻接口。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更何況,宋啓明身上背負着太多的秘密和罪孽,絕不能讓他就這樣逃脫法律的制裁,或者說,逃脫她們親眼見證的終結。
陳略一沉吟,迅速做出決斷:“主力負責清理戰場,確保數據和證據安全。我帶一個小隊跟你們去停機坪。動作要快,島嶼的對外通訊正在恢復,拖久了會有變數。”
沒有時間處理傷口,也沒有時間休息。幾人迅速登上“暗羽”準備好的全地形車,在陳的指引下,朝着島嶼西北角風馳電掣而去。
車窗外,這座曾經的“伊甸園”已是一片混亂。警報長鳴,部分地方冒着黑煙,偶爾還有零星的槍聲響起。風雨依舊肆虐,沖刷着這片剛剛經歷了一場血與火洗禮的土地。
停機坪位於一處臨海的懸崖頂端,需要穿過一片茂密的熱帶雨林。車輛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前行,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着。
接近林地邊緣時,陳突然舉手示意停車。“有埋伏。”他低聲道,眼神銳利地掃過前方看似平靜的雨林。
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,雨林中槍聲大作!密集的子彈從不同方向射來,打在車身上叮當作響,車窗玻璃瞬間出現蛛網般的裂痕。
是宋啓明的貼身死士,他們在爲主人的逃離爭取最後的時間。
“暗羽”小隊成員立刻依托車輛和樹木進行反擊,火力交鋒瞬間進入白熱化。
“我們不能被拖在這裏!”江挽歌看着遠處懸崖頂端,那裏隱約傳來直升機螺旋槳啓動的轟鳴聲。
陸清晏觀察着戰場形勢,快速說道:“我和江醫生從側面繞過去!陳,你們正面牽制!”
陳點頭:“小心!”
陸清晏和江挽歌對視一眼,同時推開車門,利用車輛和植被的掩護,如同兩道鬼影,迅速沒入雨林的側翼。子彈在她們身邊呼嘯而過,打在樹葉和泥土上,噗噗作響。
江挽歌對地形似乎有種天生的直覺,她在前面引路,身形靈活地避開障礙和可能的狙擊點。陸清晏緊隨其後,手槍在手,警惕地注視着周圍。
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,模糊了視線。手臂上的傷口在奔跑中陣陣作痛,但陸清晏咬緊牙關,一聲不吭。
她們能聽到懸崖頂上的直升機引擎聲越來越響,旋翼卷起的狂風甚至影響到了這片雨林。
穿過最後一片灌木叢,懸崖頂端的停機坪近在眼前!
只見那架豪華的直升機已經啓動,旋翼高速旋轉,吹得周圍的草木瘋狂搖曳。艙門敞開,兩名持槍守衛正在警戒,而一個穿着被扯破的白大褂、肩頭簡單包扎、顯得狼狽不堪的身影,正被一名護衛攙扶着,試圖登機!
正是宋啓明!他竟然真的在爆炸中逃了出來!
他看到從雨林中沖出的陸清晏和江挽歌,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的怨毒和瘋狂。
“攔住她們!”他嘶啞地命令。
那兩名守衛立刻舉槍射擊!
“砰!砰!”
陸清晏和江挽歌幾乎同時做出反應,側身翻滾尋找掩體。子彈打在她們剛才站立的地面上,碎石飛濺。
江挽歌在翻滾中,手腕一抖!但飛鏢已然用盡!她眼神一厲,猛地從地上抓起一塊尖銳的石片,憑借着手感奮力擲出!
“噗!”石片精準地命中了一名守衛持槍的手腕,雖然不是飛鏢,但那力量和準頭依然讓守衛痛呼一聲,武器脫手。
陸清晏抓住這瞬間的機會,從掩體後閃出,冷靜地扣動扳機!
“砰!”另一名守衛應聲倒地。
攙扶着宋啓明的護衛見狀,臉色大變,試圖強行將宋啓明推上直升機。
“宋啓明!”江挽歌站起身,雨水打溼了她的頭發和衣服,貼在臉上,讓她看起來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復仇女神,眼神冰冷徹骨,“你無處可逃了!”
宋啓明回頭,看着步步緊逼的兩人,看着遠處仍在交火的雨林,知道自己大勢已去。但他臉上卻露出一個扭曲而詭異的笑容。
“逃?”他聲音嘶啞,帶着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,“‘夜鶯’,你以爲你贏了?不……進化之路,永不停止!我的‘作品’,早已播撒出去!你們……阻止不了新時代的來臨!”
他的話如同最後的詛咒,在風雨和直升機的轟鳴中回蕩。
就在這時,陳帶着“暗羽”小隊突破了雨林中的埋伏,沖上了停機坪,槍口齊齊對準了宋啓明和那名護衛。
那名護衛見大勢已去,猛地將宋啓明往艙門裏一推,自己則舉起雙手,示意投降。
直升機駕駛員似乎也接到了指令,開始提升功率,直升機微微離地。
“抓住他!”陸清晏喝道。
陳和隊員們迅速上前。
然而,就在陳的手即將觸碰到艙門邊緣的宋啓明時,異變陡生!
宋啓明臉上那個詭異的笑容驟然凝固,他猛地抽搐了一下,雙眼翻白,一股暗紅色的血液從他口鼻中涌出,身體軟軟地癱倒下去,直接摔落在停機坪冰冷潮溼的地面上。
那名投降的護衛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,隨即同樣開始劇烈抽搐,口吐白沫,倒地不起。
陳立刻蹲下檢查,片刻後,他抬起頭,臉色難看地對陸清晏和江挽歌搖了搖頭:“死了。應該是提前服用了劇毒,或者體內植入了某種遙控或條件觸發的致命裝置。”
直升機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,搖晃着升高,最終歪歪斜斜地朝着漆黑的大海方向飛去,不知墜落在何處。
風雨中,只剩下宋啓明和他護衛逐漸冰冷的屍體,以及他那番如同惡魔低語般的遺言。
陸清晏和江挽歌站在懸崖邊緣,看着下方洶涌咆哮的海浪,看着那座在風雨和火光中逐漸沉寂的島嶼,心情無比沉重。
宋啓明死了,但他的瘋狂似乎並未終結。他最後的話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進了她們心裏。
“作品……播撒出去?”江挽歌喃喃自語,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,比這冷雨更加刺骨。
陸清晏走到她身邊,沉默地握住她冰涼的手。兩人的手都在微微顫抖,不知是因爲寒冷,還是因爲那未知的、可能潛藏在世界某個角落的、更大的陰影。
黎明遲遲未至,夜色依舊濃重。戰鬥似乎結束了,但一場可能波及更廣的、無形的戰爭,或許才剛剛揭開序幕。
餘燼未冷,追獵,遠未停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