鬱知野枯坐許久,今天下午沒有課,所以他是回家來準備把之前接的單子做掉。
可是現在他一點心思都沒有,頭腦很亂,心也很亂。
他沒有回復溫恩華的消息,躊躇許久,他還是點開了和溫姩的聊天框。
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前天晚上,溫姩突然發消息來問了他一道數學題。
說實話,他看到的時候,不免意外,這還是溫姩第一次主動向他詢問解題方法。
可他很快就回復了溫姩一張寫滿了詳細過程的照片。
旁的就沒有多說什麼,簡潔明了,帶着公事公辦的味道。
只是最後他又問了句:【看得懂嗎?】
他本來想說看不懂的話,他晚點可以給她發語音詳解。
只不過溫姩那邊過了一會兒就回復道:【我懂了!不愧是大佬,我膜拜膜拜你!】
然後就沒有別的了。
他不知道再該說什麼,只能就此作罷,對話停留在那裏。
而現在,手指懸在冰冷的屏幕上方,猶豫再三,他才極其緩慢地敲下一行字,又刪刪改改,最終只留下一個看似最尋常不過,卻耗盡了他此刻所有勇氣的詢問。
Y:【大小姐,這周六我有點事情,能晚到半個小時嗎?】
消息發出去以後,他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,立刻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。
安靜的房間裏,只剩下他有些紊亂的呼吸聲。
如果等會兒溫姩的回復,是讓他以後再也不用來了,那麼,他聽她的。
可只要溫姩沒親口趕他走,那麼,他還是聽她的。
-
而學校這邊,溫姩正偷摸着往教學樓跑。
太久沒逃課了,現在一心想做好學生,又突然逃課,讓她還有些心虛和不適應。
但是,她是真的不想上體育課,外面的太陽曬得要命,那體育老師還跟腦袋打結了似的,非不肯去有空調的體育館上課,硬是要在戶外。
秋老虎來勢洶洶,熱度一點不比夏天的時候低,一走到外面就感覺渾身上下都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,黏膩膩的,一點也不舒服。
說她嬌氣也好,說她矯情也罷,反正溫姩就是不要去上體育課。
與其出去曬太陽,她還不如多回去寫兩道題,背幾個公式。
只可惜宋今禾是個乖的,說什麼都不肯和她一起逃課,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回來了。
溫姩哼着小曲兒走進教學樓,以前總覺得上學煩,學習枯燥乏味。
但是經歷了上一世的種種,她現如今滿心只想好好學習,就像她對梁友蕊說的,讀書不爲任何人,只爲自己。
只不過,今天似乎有些倒黴,溫姩剛走進教學樓,就在拐角的位置遇上了她從前的“狐朋狗友”。
竇博韜走在最前面,身上沒穿外套,就穿了一件短袖襯衫,領口的那顆扣子也不好好系好,就那麼隨意敞開着。
雙手插兜,走起路來一副吊兒郎當的不着調樣,看樣子也是逃課出來的。
溫姩不由得蹙了蹙眉,從前她怎麼沒覺得竇博韜看着這麼不順眼呢?跟個小混混似的,還好他們竇家最後沒讓他繼承,不然十成十得完蛋。
他這種人也就是命好,投胎到了竇家,無所事事,做個紈絝子弟倒是可行。
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少年,一個是那天在溫家泳池邊,和他一起欺辱鬱知野的。
還有一個雖說那天不在,但也不是什麼好人,若幹年後,因爲性騷擾碰到了硬茬,家裏保不住他,被對面給整進去了。
也許是因爲知道他以後會幹什麼齷齪事,溫姩已經戴上了有色眼鏡來看他,現在就覺得這人怎麼看都是一副賊眉鼠眼的猥瑣相。
竇博韜也沒想到這麼巧,竟然就在這裏遇到了溫姩。
而現在一看到溫姩他就感覺氣不打一處來,他因爲溫姩已經窩火好幾天了。
溫恩華把那晚的視頻發給他爸以後,又說了那番話,害得他爸大晚上的把他從床上拎起來,拿出棍子就是一頓打。
他現在想起來,後背還在隱隱作痛。
要不是有他媽和他哥攔着,他爸像是真的要下死手揍他。
溫姩想裝作不認識他們走過去,就被竇博韜一個移步擋住了去路。
“怎麼?真要和我決裂了?”
他們倆好歹也認識十來年了,說一句青梅竹馬都不爲過,溫姩倒是心狠又硬氣,從那晚以後就再沒聯系過他。
發消息,她不回就算了,甚至還直接給他拉黑了,氣得竇博韜差點把手機都給砸了。
這幾天他還聽說什麼溫姩跟變了個人一樣,開始好好學習了。
真別逗他竇博韜笑了。
溫姩好好學習?他把頭摘下來給她當球踢!
溫姩抬頭看向他,現在的竇博韜在他看來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,根本不帶怕的。
她抿唇假笑,只淡淡吐出來兩個字,“讓開。”
竇博韜沒讓,反倒走近她一步,幾乎要貼到她身上來,“我就不。”
他輕輕笑了笑,“溫姩,你那天打了一巴掌的賬我還沒和你算呢,你又去告狀,害得我差點被打死。”
眼前的少年人越說越發咬牙切齒,“你說我應該怎麼和你算這個賬?”
“想算賬?可以啊。”溫姩非但沒有後退,反而微微仰起臉,往前逼近。
少女身上清淺的香氣驟然襲來,帶着一種與她往日截然不同的壓迫感,竇博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。
“但是,我打你,是因爲你欺人太甚,你該打。你後來被打也和我沒關系,又不是我動手打的你,你別覺得我好欺負,就要把所有賬都賴到我頭上來。”
“你......”他喉結滾動,下意識地想要反駁,卻在對上她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時,氣勢莫名矮了半截。
溫姩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好心勸他,“不想再被打,你還是老實點吧。”
說完,她往另一邊走去,就想繞開他們離開。
竇博韜的手握了握,牙關咬得死緊,“溫姩,你他媽的給我站住!”
他猛然轉過身,伸手想要拉住溫姩,可速度太快,他沒注意,拽住的不只有溫姩的衣服,還有一截長發。
他手上的力道不小,溫姩只感覺頭皮瞬間傳來撕裂般的劇痛,熟悉的恐懼感瞬間蔓延了她的全身,上一世,紀禮舟沒少這樣對待她。
溫姩眼前一黑,被迫仰頭,身體失衡地往跌去。
有那麼一瞬間,她在恐懼中生出了恍惚,自己是不是又要回到那種痛苦,而又望不到頭的絕望困局當中去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