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雲寺的鍾聲在清晨的薄霧裏蕩開,帶着清越的回響。沈硯之跟着李貴妃的隊伍走到山門前時,趙靈溪已經等在那裏,穿着一身素色的襦裙,頭發簡單挽成個髻,少了些宮廷的華貴,多了幾分清麗。
“這裏的台階好高啊。”她仰頭望着蜿蜒向上的石階,青石上布滿青苔,被晨露打溼後泛着潤光。
“我扶你吧。”沈硯之自然地伸出手。
趙靈溪愣了一下,指尖搭上他的掌心,溫熱的觸感傳來,讓她心跳漏了半拍。兩人一前一後拾級而上,她的裙擺偶爾掃過他的褲腳,像蝴蝶輕輕扇動翅膀。
寺裏的香火很旺,香客們捧着香燭往來穿梭,空氣中飄着淡淡的檀香。李貴妃帶着宮女去前殿禮佛,臨走前朝兩人擺了擺手:“你們自便,午時在偏殿匯合。”
“太好了!”趙靈溪眼睛一亮,拉着沈硯之就往旁邊的小路跑,“我聽說後殿有株幾百年的銀杏樹,想去看看。”
小路兩旁種着成排的翠竹,竹葉上的露珠時不時滴落,打在肩頭涼涼的。沈硯之被她拉着跑,看着她飄動的裙擺,嘴角忍不住揚起。跑了一段,趙靈溪忽然停下腳步,指着牆根下一簇紫色的小花:“你看,是紫花地丁!苗姑姑說這個能治瘡毒。”
“嗯,曬幹了研成粉,敷在傷口上很管用。”沈硯之蹲下身,仔細看了看,“這裏的土壤溼潤,很適合它們生長。”
她也蹲下來,指尖輕輕碰了碰花瓣:“在南疆,這種花長在石縫裏,沒這麼水靈。”說着,忽然想起什麼,從袖中拿出個小布包,“對了,給你帶了這個。”
布包裏是些曬幹的鳳凰花瓣,紅得像火:“上次你說沒見過鳳凰花,這個能保存很久,你可以夾在書裏。”
沈硯之接過布包,花瓣的幹燥氣息裏還帶着一絲陽光的味道。他小心地收好:“謝謝,我會好好收着。”
兩人往前走着,忽然聽到一陣孩童的笑聲。轉過拐角,見幾個小和尚正在銀杏樹下踢毽子,木毽子上的彩羽在空中劃出弧線。趙靈溪看得入了迷,腳不自覺地跟着動了動。
一個小和尚注意到他們,笑着招呼:“施主要不要試試?”
趙靈溪臉頰微紅,搖了搖頭。沈硯之卻拿起毽子:“我來試試。”他踢得不算好,毽子總掉在地上,惹得小和尚們直笑。趙靈溪也跟着笑,陽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落在她臉上,像撒了層金粉。
“你看!”她忽然指着樹枝,“有鬆鼠!”
一只灰棕色的鬆鼠抱着鬆果,在枝椏間竄動,尾巴蓬鬆得像團絨球。沈硯之順手撿起塊石子,輕輕一拋,落在鬆鼠旁邊的樹枝上。鬆鼠嚇了一跳,抱着鬆果竄進了濃密的枝葉裏,引得兩人一陣輕笑。
走到後殿時,恰逢僧人在撞鍾。巨大的銅鍾懸在梁上,僧人握着木槌,一下下沉穩地撞擊,鍾聲震得空氣都在發顫。趙靈溪閉上眼睛,雙手合十,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。
“在許願嗎?”沈硯之輕聲問。
她睜開眼,點了點頭:“嗯,希望……大家都能平安。”頓了頓,又補充道,“也希望能常來這裏,像現在這樣。”
沈硯之看着她,心裏忽然很軟。他也學着她的樣子合十雙手,閉上眼睛。他沒說願望,但心裏很清楚——他希望眼前的姑娘,能永遠笑得這麼輕快。
午時在偏殿用齋飯,素面裏放了寺裏自己種的青菜,清爽可口。李貴妃看着兩人眼角眉梢的笑意,打趣道:“看你們玩得開心,倒像是兩只飛出籠子的鳥兒。”
趙靈溪臉一紅,低下頭扒拉着面條。沈硯之卻坦然道:“寺裏清淨,確實讓人舒心。”
返程時,趙靈溪手裏多了個小陶罐,裏面是她求的平安符。她悄悄把其中一個塞給沈硯之:“這個給你,保平安的。”
沈硯之接過,符袋上繡着簡單的雲紋,帶着淡淡的香火味。他放進懷裏,指尖能感受到布料的溫熱:“謝謝。”
馬車駛離慈雲寺時,趙靈溪掀開窗簾回望,銀杏樹下的小和尚還在踢毽子,鍾聲隱隱傳來。她忽然覺得,這京城的風,好像也沒那麼冷了。
沈硯之坐在她對面,看着她眼裏的光,悄悄握緊了懷裏的平安符。他知道,有些東西,正在悄悄改變。就像這寺裏的銀杏,總有一天會枝繁葉茂,遮住頭頂的天空。而他和她之間,或許也會像這漸暖的天氣,慢慢長出新的期待。
車窗外,陽光正好,風拂過麥田,掀起一片金色的波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