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裏,金圓圓按陳媽的吩咐,提着一壺隔夜剩茶準備把菜給澆了。
剛打轉身經過廚房,朱小蓓難掩興奮激動地叫住她:
“圓圓姐,麻煩你幫我看看火候,我去裏邊看看陳媽要不要幫忙。”
朱小蓓根本沒等金圓圓答復,急不可耐地解了圍裙就往屋子裏跑,兩條抹了桂花頭油黑亮緊實的大辮子,靈動輕快地甩來甩去。
金圓圓不是傻白甜,揭開鍋蓋瞅了瞅沸騰的骨頭海帶湯,心想這朱小蓓對應清珩的心思太明顯了。
她可不能免費給朱小蓓幹活好讓她去泡男人,怎麼也得給她點好處。畢竟直接拒絕幫忙,弄不好朱小蓓以爲她嫉妒想要搶男人......
不過這燉大肉骨頭的鮮香實在誘人。深褐色的海帶吸滿湯汁晶瑩油亮,肥瘦相間的軟爛棒骨筋肉顫巍巍泛着琥珀色光暈,湯底乳白醇厚,完美融合了海味和肉鮮。
金圓圓雜念頓消,滿心期盼朱小蓓趕緊回來,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偷吃。
結果念頭剛落,陳媽和朱小蓓的爭執聲就由遠及近傳來,很快廚房擋油煙的簾子就被粗暴地掀開。
金圓圓嚇了一跳,明明沒偷吃卻生出被抓到現行的緊張尷尬。
只見陳媽一馬當先,無視朱小蓓語無倫次的辯解推脫,擠開瘦條條和豆芽菜似的金圓圓,抄起馬勺就舀了口湯送進嘴裏。
“我呸!”
陳媽把那口湯吐到池子裏,朱小蓓也隨着水龍頭譁啦啦的沖洗聲不斷顫抖。
“小朱,說了多少次做菜不能多放鹽,姜片也要少加,你倒好,一倒就是小半罐子鹹鹽,前天才買的姜現在就用沒了,這湯又鹹又辣根本不能喝!”
朱小蓓臉色一白,下意識想像從前一樣道歉撒嬌糊弄過去,可餘光瞥見一旁滿臉無辜的金圓圓,內心羞惱頓生,不由自主地抗辯道:
“陳媽,我這做飯手藝都是跟我媽學的,她每道菜都是多放鹽多放姜多放辣子,說這樣開胃,我這次還沒放辣子呢,說不定等會再放點辣子就更好吃了。”
陳媽聽了臉皮都繃緊了,雙目噴火般死死盯着逐漸不敢抬頭的朱小蓓,字字咬牙切齒道:
“朱小蓓,朱連長當初把你送過來,誇你雖然還沒嫁人,但廚藝出名的好,手腳麻利,還聰明伶俐,聽話勤快。當然,最重要的是老實本分,別人就算嚼舌根也只會是捕風捉影。”
朱小蓓聽着,什麼小心思都消了,瞬間清醒,眼眶一紅上前拉住陳媽哽咽道:
“陳媽,我錯了,您早說了應家口味清淡,是我總是當耳旁風,我下次再也不亂做飯了,真的,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,我以後都聽您的,再也不耍小聰明了!”
可金圓圓瞅着陳媽的臉色,感覺她還是餘怒未消。
果然,陳媽甩開朱小蓓攥得死緊的爪子,轉身就往一旁的小門裏走。
金圓圓一開始還沒弄懂這是什麼情況,可看朱小蓓臉色一霎那慘白得跟石灰似的,又見陳媽舉起了衣撐子去勾籃子,也有些傻眼了。
老天,她才親眼目睹朱小蓓偷吃臘肉,緊接着陳媽就要拿這個清算朱小蓓。
這......朱小蓓不會認定是她告密吧?
不出所料,金圓圓餘光瞥見朱小蓓匆匆投來懷疑並惱怒的一眼,直到陳媽把那塊因被“凌遲”多次,而身材苗條的精瘦臘肉甩到兩人面前——
金圓圓:“......”
朱小蓓:“陳媽,你聽我解釋,我真沒——”
“你還狡辯!一個黃花大閨女手腳不幹淨,不提你爹媽,之前你爺奶那麼正派的人就是這麼教你的?還敢撒謊,外邊天天遛彎閒逛的老頭老太,說你嘴唇子見天油光膩膩的,一股子肉味,你還想抵賴!”
朱小蓓這下是真沒轍了,外面那些無所事事的老頭老太大多是老革命,要不就是高官家屬,她想指責人家誣陷,可想起那些人“倚老賣老”的逆天戰鬥力,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都沒憋出半個字。
金圓圓本想一直做個安靜的透明人,可奈何肚子不爭氣,之前那紅薯大米飯消化太快,此刻按耐不住發出一聲悠揚的“咕”聲。
這尷尬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靜謐局面,也點亮了朱小蓓僵硬絕望的思維。
“是她!是她偷吃了臘肉!”
金圓圓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指向自己的朱小蓓,猛然想起朧月大魔王那“皇額娘她推了熹娘娘”之後,宜修崩潰怒指敬妃的名場面。
金圓圓瞬間紅溫了,本就餓脫相的五官此刻猙獰無比。
她一初來乍到,無依無靠的泥腿子保姆,沒招你沒惹你還幫你看火候,結果一出事就讓她背鍋是吧?
天可憐見!
她這麼真誠守信的老實人,剛才盯着肉骨頭口水都快流幹了,都不敢偷喝一口湯。你朱小蓓兩張嘴皮上下翻飛就污蔑老娘是賊,真以爲老娘是純潔小白花啊!
那邊朱小蓓說出最開始的指控後,口齒越來越清晰,語速流利地侃侃而談,仿佛胸有成竹:
“陳媽,你就沒聽說那些老頭老太說今天咱們屋附近做飯特別香?我都聽說了,就是下午2點多那會兒的事!2點18分的時候,我按你囑咐的把金圓圓領到廚房來,本來是想給她煮幾個紅薯填填肚子,沒想到金圓圓這鄉裏土鱉瞧見臘肉就挪不開眼,等我一走就自己偷偷割了臘肉煮來吃,不然不可能解釋那麼霸道的香味!”
說完,朱小蓓還得意洋洋地盯着金圓圓,斬釘截鐵道:
“說不定她還偷吃了白面,蒸了大饅頭吃呢,畢竟她這樣一輩子腚朝天土裏刨食的泥腿子,怕是窮酸得都沒嚐過白面是什麼味道!”
“放你爹的屁在這胡說八道!”
金圓圓突然怒喝,黑黢黢的手指頭尖兒猛往前一抻,瞧着都快戳進朱小蓓眼眶裏,嚇得她驚叫一聲差點蹦起來。
“先不說我才剛來應家多久,有沒有半天,就說你這嘴巴子油膩得跟個豬剛鬣一樣的破事是今天才有嗎?你把大夥當傻子呢!就你最聰明嘴伶俐是吧?我呸!”
“我雖然是鄉下來的土鱉,可我沒你這號城裏人身上那些吃裏扒外,偷奸耍滑的品質,我今兒下午煮的到底是臘肉,還是我自己帶來的大米,你敢不敢現在跟我出去找那些大爺大媽對質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