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疤臉那張橫肉叢生的臉上,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
“高人,這湖上風大霧重,您和小娘子一路奔波,想必也乏了。”
“小人的寨子就在前面不遠,雖是破落了些,但有烈酒暖身,有炭火驅寒。還請高人移步,讓小人……讓小人有機會贖罪!”
他話說得謙卑,姿態擺得極低。
但那雙閃爍的三角眼裏,卻藏着一絲藏不住的狡詐。
這是請神入甕。
若林淵真是高人,他們便抱上了大腿。
若他是裝腔作勢,那便是自投羅網,下場只會比跳湖喂魚淒慘百倍。
林淵當然清楚。
但他現在最需要的,就是一個能讓他安心修煉,將《化功大法》入門的地方。
還有什麼地方,比賊窩更合適?
“也好。”
林淵淡漠地點頭,仿佛在接受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“前面帶路。”
“好嘞!”
刀疤臉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地回到自己的船上,親自操槳,姿態恭敬得像個船夫。
三艘快船在前方引路,烏篷船被簇擁在中間,駛向濃霧深處的一座孤島。
王語嫣看着林淵那張平靜的側臉,嘴唇動了動,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。
她不明白。
爲什麼明明看穿了對方的圈套,還要一頭扎進去?
這個男人,到底是在豪賭,還是真的……有恃無恐?
…
水匪的寨子,與其說是寨,不如說是一個用爛木頭和油布搭起來的窩棚。
空氣裏彌漫着魚腥、汗臭和劣質酒水混合的刺鼻氣味。
十幾個水匪列在兩旁,看着被“請”進來的林淵和王語嫣,眼神各異。
有敬畏,有好奇,但更多的,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懷疑。
尤其是看向王語嫣時,那目光幾乎要將她身上單薄的衣衫剝光。
王語嫣何曾見過這等陣仗,嚇得渾身發僵,下意識地朝林淵身後躲了躲。
林淵卻視若無睹,徑直走到寨子中央那堆篝火旁,自顧自地坐下。
“給我一間最安靜的屋子,不要讓任何人打擾。”
他沒有看刀疤臉,語氣平淡,卻像在下達命令。
“我要爲你準備驅邪的法門。”
刀疤臉心頭一凜,那點試探的心思頓時被壓了下去。
高人行事,果然莫測。
“有!有!高人這邊請!”
他連忙哈着腰,親自將林淵和王語嫣引到寨子最裏側一個相對幹淨的木屋。
“高人,您看這裏可還滿意?小人就在門外守着,有任何吩咐,您隨時叫我!”
林淵揮了揮手,示意他滾。
刀疤臉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,順手帶上了門。
木門關上的瞬間,外面所有的嘈雜都被隔絕。
屋裏只有一張破舊的木床,和一張缺了腿的桌子。
林淵轉過身,看向身後那個依舊驚魂未定的少女。
“坐。”
他指了指床邊。
王語嫣沒動,只是用那雙蒙着水霧的眼睛看着他,眼神復雜到了極點。
“你到底想做什麼?”她終於問出了聲,聲音沙啞。
“活下去。”
林淵走到她面前,逼視着她的眼睛。
“然後,變得更強。”
他緩緩坐到床上,盤起雙腿。
“現在,繼續。”
“把《化功大法》的心法,一字不漏地背給我聽。”
王語嫣的臉色瞬間慘白。
“你……你真的要練那種邪功?”
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我說了,那會讓你變得人不人鬼不鬼!”
“那也比現在就變成一具屍體要好。”
林淵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。
“背。”
一個字,冰冷,強硬,砸在王語嫣的心上。
王語嫣看着他,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,她看不到任何猶豫,只有對力量近乎偏執的渴望。
她知道,自己勸不住他。
這個男人,就是一頭爲了生存,可以吞食一切的瘋獸。
絕望地閉上眼,她像是認命一般,用一種近乎麻木的聲調,開始背誦那段陰邪歹毒的口訣。
“欲練神功,引毒入體。天山冰蠶,莽牯朱蛤……”
林淵凝神靜聽,按照口訣所述,開始嚐試引導體內的氣息。
這具身體底子不錯,但並無內力。
《化功大法》最霸道的地方,就在於它不需要循序漸進,它本身,就是一種以毒攻毒,破而後立的法門。
它需要“毒”作爲引子。
林淵沒有天山冰蠶,也沒有莽牯朱蛤。
但他有自己。
他將心一橫,竟是逆轉經脈,強行逼出一縷精血,以自身氣血爲“毒”,按照法門所述,將其引入丹田!
轟!
一股難以言喻的撕裂感,瞬間從丹田炸開!
仿佛不是疼痛,而是自己的五髒六腑,正在被自身灼熱的血液一寸寸地燒成灰燼。
林淵的身體猛地一顫,額頭瞬間布滿冷汗,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。
【叮!宿主開始修煉禁忌邪功《化功大法》,反派人設契合度+10%!】
【反派值+200!】
劇痛之中,系統的提示音反而像是一劑強心針。
林淵咬緊牙關,忍着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,強行將那縷狂暴的“血毒”真氣,在經脈中運行了一個小周天。
每運行一分,痛楚便加劇一分。
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一絲絲陰冷、霸道,但確實屬於自己的力量,正在體內滋生。
王語嫣看着他痛苦扭曲的面容,聽着他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,心中竟生出一絲快意。
練吧!
最好現在就走火入魔,爆體而亡!
這個念頭剛一升起,她又被自己嚇了一跳。
她什麼時候,也變得如此歹毒了?
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,林淵身上的痛苦似乎達到了頂點。
他整個人蜷縮起來,身體劇烈地顫抖,仿佛隨時都會昏死過去。
王語嫣的心,猛地提了起來。
機會!
她看了一眼沉浸在修煉中,似乎已經失去所有感知的林淵。
又看了一眼那扇並不牢固的木門。
一個瘋狂的念頭,在她腦中滋生。
逃!
只要逃出這個屋子,逃出這個寨子,跳進湖裏,哪怕是淹死,也比跟着這個惡魔在一起要好!
她不再猶豫,貓着腰,踮起腳尖,一點一點地,朝着門口挪去。
一步。
兩步。
心跳聲,在寂靜的屋裏,響如擂鼓。
她的手,終於碰到了冰冷的門板。
只要拉開門,她就自由了!
王語嫣眼中閃過一絲喜色,手上剛剛用力——
一只手,如同從陰影中長出的鬼爪,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啊!”
王語嫣嚇得魂飛魄散,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。
她猛地回頭,對上了一雙在黑暗中亮得駭人的眼睛。
林淵不知何時,已經停止了修煉。
他就站在她身後,臉上還帶着修煉的痛楚留下的蒼白,嘴角卻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。
“想去哪?”
他的聲音沙啞,像是兩片砂紙在摩擦。
“我……我沒有……”王語嫣嚇得語無倫次。
“沒有?”
林淵一把將她拽了回來,狠狠甩在床上。
他俯下身,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,將她完全禁錮。
“是想去找你那個想把你做成花肥的娘親?”
“還是想出去,讓外面那群水匪,好好‘照顧’你?”
每一個字,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,扎進王語嫣的心裏,將她最後一絲幻想,徹底粉碎。
她看着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,嘴唇上被他咬破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。
恐懼、屈辱、絕望……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,讓她徹底崩潰。
“你到底想怎麼樣……”
淚水,終於決堤。
“我想怎麼樣?”
林淵低笑一聲,伸出手,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她臉頰的淚水,動作卻毫無溫柔可言。
“我想活。”
“而你,是我的鑰匙。”
就在這時!
砰!
木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面轟然撞開!
刀疤臉帶着一群水匪,手持鋼刀,滿臉獰笑地沖了進來!
“小子!裝不下去了吧!”
刀疤臉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兩人,又看到林淵那張蒼白的臉,頓時認定了自己的猜測。
“什麼狗屁高人!我看你就是個銀樣鑞槍頭!敢耍你爺爺我!”
他淫邪的目光,落在淚眼婆娑的王語嫣身上。
“兄弟們!男的剁了喂魚!這小娘子,今晚歸我了!”
“嗷!”
水匪們發出一陣興奮的狼嚎,揮舞着鋼刀撲了上來。
王語嫣看着雪亮的刀光,嚇得閉上了眼睛。
完了。
林淵卻在這一刻,笑了。
他緩緩站起身,將王語嫣護在身後。
看着沖到最前面的一個水匪,他沒有躲閃,而是不閃不避地,伸出了自己的手。
他的動作不快,甚至有些慢。
在水匪看來,這無異於找死。
“去死吧!”
水匪的鋼刀,帶着風聲,惡狠狠地劈向林淵的脖子。
林淵的手,卻搶先一步,輕輕地,按在了那水匪的胸膛上。
水匪前沖的身體,在半空中猛地一僵。
他臉上的獰笑,瞬間凝固,取而代之的,是極度的驚恐。
他能感覺到,自己體內的力氣,正通過對方的手掌,如開閘泄洪般瘋狂流逝!
不過眨眼之間,一個生龍活虎的壯漢,就像是被抽幹了所有水分的枯草,迅速幹癟下去。
“噗通”一聲,他摔在地上,變成了一具皮膚褶皺、眼窩深陷的幹屍。
【叮!成功吞噬目標‘水匪甲’!獲得3年內力!】
【反派值+100!】
冰冷的系統音,如同天籟。
一股精純而陰冷的內力,順着林淵的手臂涌入丹田,與他體內那絲“血毒”真氣瞬間融合。
經脈中那焚心蝕骨的劇痛,竟在這一刻減輕了許多。
原來如此。
這《化功大法》,真正的“毒”,不是什麼天山冰蠶。
而是人!
是活人的內力!
林淵的眼中,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他看向剩下的那群已經徹底嚇傻的水匪,就像是餓了三天的狼,看到了一群肥美的羔羊。
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,聲音沙啞,卻帶着一種令人戰栗的愉悅。
“原來……你們才是解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