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面的霧氣,冰冷刺骨。
烏篷船在無邊的墨色湖水上漂蕩。
身後曼陀山莊的火光與嘶吼,正被濃霧一點點吞噬,直至悄不可聞。
船篷內,王語嫣抱着雙膝,將臉深深埋了進去。
瘦弱的肩膀在黑暗中控制不住地顫抖。
奸夫淫婦。
挫骨揚灰。
母親那怨毒到極致的聲音,在她的腦海裏反復回響。
她回不去了。
這個念頭,比湖水更冷,讓她渾身都結了冰。
林淵坐在船尾,奮力劃着槳。
胸膛因劇烈運動而溫熱起伏,白氣從口鼻間呼出,又迅速消散在冷霧裏。
他回頭,瞥見那個縮成一團的少女。
脆弱,無助,在寒霧中瑟瑟發抖。
林淵的心中,沒有半分波瀾。
這只受驚的雛鳥,是他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他伸出舌尖,舔了舔還在滲血的嘴唇。
那上面還殘留着少女唇瓣的柔軟,以及她牙齒留下的清晰痛感。
這滋味,讓他體內的燥熱又翻涌了幾分。
林淵強行壓下雜念,在腦中一遍遍復盤剛才記下的《化功大法》口訣。
“欲練神功,引毒入體……”
每一個字,都透着邪氣與瘋狂,卻也允諾着一條通往力量的捷徑。
就在這時,林淵劃槳的手臂一頓。
他停了下來,側耳傾聽。
霧氣深處,傳來異樣的水聲。
還有……粗野的笑罵。
聲音不止來自一個方向。
王語嫣也聽到了,她猛地抬起頭,淚痕未幹的臉上寫滿驚恐。
“是……是太湖水匪!”
話音未落,三艘大了一圈的快船便破開濃霧,一前兩後,將他們的烏篷船死死堵在了湖心。
船頭站滿了赤膊的壯漢,手中鋼刀在霧氣裏閃着寒光。
爲首那人身材魁梧,臉上斜着一道猙獰刀疤。
他的目光,第一時間就釘死在船篷裏那個衣衫單薄、容貌絕色的少女身上。
那眼神,貪婪,淫邪,恨不得當場將她生吞活剝。
“哈哈哈!好運氣!兄弟們,今晚不但有肥羊,還有個仙女!”
刀疤臉放聲大笑,周圍水匪隨之發出一陣污穢的哄笑。
王語嫣何曾見過這等陣仗,嚇得小臉煞白,又往船篷深處縮去。
林淵站起身。
他擋在船篷口,將王語嫣的身影完全遮住。
身上那件跑堂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,沾着水漬與血跡,狼狽至極。
“幾位好漢,求個生路。”
林淵的聲音平靜,甚至還拱了拱手,姿態放得極低。
“生路?”
刀疤臉扛着鬼頭刀,上下打量着林淵,眼神滿是輕蔑。
“好說。船和財物留下,你小子自己跳湖喂魚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越過林淵,貪婪地望向船篷。
“至於那個小娘子……嘿嘿,大爺我替你好好照顧!”
“哈哈哈!”
水匪們再次爆發出刺耳的哄笑。
王語嫣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。
林淵臉上的“惶恐”之色更濃,他回頭看了一眼王語嫣,又轉回來,聲音帶着哀求。
“大王,我們是蘇州慕容家的人,還請看在燕子塢的面子上,高抬貴手。”
誰知,刀疤臉聽到“慕容家”三個字,非但沒有忌憚,反而笑得更加猖狂。
“慕容家?哈哈哈!老子劫的就是慕容家的船!那幫假惺惺的僞君子,算個屁!”
他一口濃痰吐進湖裏。
“別廢話!要麼自己跳,要麼老子把你砍成十七八塊再扔下去!”
林淵心頭一沉。
這條路,堵死了。
幾個水匪已獰笑着準備跳上船。
林淵的腦子飛速旋轉。
硬拼,是死。
求饒,也是死。
只剩最後一條路。
賭!
賭自己的演技,賭這幫亡命徒的腦子,更要賭……身邊這個活字典的價值!
“等等!”
林淵忽然大喊一聲。
他臉上的惶恐與哀求,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,甚至……傲慢。
他挺直了腰杆,那雙在黑夜中亮得驚人的眼睛,直直地盯着刀疤臉。
“你不想知道,你什麼時候會死嗎?”
林淵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湖面。
刀疤臉愣住了。
所有水匪的笑聲都停了。
他們看着眼前這個氣質判若兩人的小子,一時都有些發懵。
“小子,你他媽說什麼胡話?”
刀疤臉皺起眉頭,眼中凶光畢露。
林淵卻不理他,微微側頭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對身後的王語嫣急速說道:
“看他的站姿,什麼功夫?破綻在哪?”
王語嫣已經嚇傻了,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。
“快說!”
林淵的聲音陡然嚴厲,像一把刀子扎進她的耳朵。
王語嫣渾身一顫,求生的本能讓她下意識抬起頭,看向那個刀疤臉。
只看了一眼,她就本能地哆嗦着回答:“他……他雙腿微屈,重心在後,是‘鐵臂螳螂拳’的起手式。這門功夫,剛猛有餘,靈動不足,下盤……下盤左側膝蓋往後三寸的‘委中穴’,是他的罩門。”
林淵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揚。
他轉回頭,重新看向刀疤臉,眼神裏帶上了一絲憐憫。
“鐵臂螳螂拳,練得不錯,可惜,走火入魔,自斷生路。”
這句話,讓刀疤臉腦中轟然一震!
他臉上的獰笑徹底凝固,取而代之的,是前所未有的驚駭!
鐵臂螳螂拳!
這是他壓箱底的功夫,從未在外人面前顯露過!
這小子怎麼可能一眼就認出來?
還說他……走火入魔?
“你……你胡說八道!”
刀疤臉色厲內荏地吼道,但握着刀的手,卻不自覺地攥緊。
“胡說?”
林淵嗤笑一聲,向前踏出一步。
“你每日午時三刻,左腿‘委中穴’是否會傳來針扎般的刺痛?發作之時,內力凝滯,半身酸麻?”
刀疤臉的瞳孔,猛地收縮成了針尖!
他臉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,活像見了鬼!
全中!
一字不差!
這個毛病,已經困擾了他整整三年!他遍尋名醫都找不出病因,只當是早年受了暗傷。
這小子……是怎麼知道的?!
周圍的水匪們也察覺到了老大的不對勁,一個個面面相覷,臉上的囂張氣焰消退大半。
“你每發作一次,這股邪火便會深入一分。不出三個月,邪火攻心,你就會在睡夢中,全身經脈爆裂而死。”
林淵的聲音,如同判官宣判,一字一句,敲在刀疤臉的心上。
“到時候,你辛辛苦苦攢下的金銀財寶,還有你最喜歡的那個婆娘,可就都便宜你手下這幫好兄弟了。”
他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周圍那些眼神開始閃爍的水匪。
刀疤臉的冷汗,瞬間就下來了。
他看着林淵,那眼神裏再也沒有了輕蔑和淫邪,只剩下無盡的恐懼。
這哪裏是什麼落難的肥羊!
這分明是一位能一眼看穿人生死的絕世高人!
“噗通”一聲!
刀疤臉扔掉鬼頭刀,雙膝一軟,竟直接朝着林淵跪了下來!
“高人!高人救我!”
他朝着烏篷船重重磕頭,額頭撞在船板上,發出“咚咚”的悶響。
“小人有眼不識泰山,沖撞了高人!求高人發發慈悲,救小的一命!小人願獻上所有身家,給高人當牛做馬!”
【叮!檢測到劇情人物‘刀疤臉’情緒劇烈波動,產生極度恐懼、震驚!】
【反派值+150!】
【叮!檢測到衆水匪情緒劇烈波動,產生恐懼、敬畏!】
【反派值+280!】
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,林淵心中狂喜。
成了!
他看着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刀疤臉,臉上卻是一片淡漠。
“救你?我爲什麼要救你?”
他的聲音冰冷,不帶一絲感情。
船篷裏,王語嫣已經徹底看呆了。
她捂着自己的嘴,看着眼前這荒誕的一幕。
三言兩語。
僅僅憑着自己說出的幾句話,這個男人,就讓一群凶神惡煞的亡命徒,跪地求饒?
他……他到底是什麼人?
林淵沒有再看那群水匪,而是緩緩轉身,走回船篷。
他居高臨下,俯瞰着這張神情復雜的絕美臉龐。
伸出手,指腹輕柔地,甚至帶着幾分玩味,撫過她紅腫的唇瓣。
那裏,還殘留着他方才霸道侵略的血腥味。
王語嫣渾身僵住,想躲,卻被他眼底深不見底的黑暗攝住,動彈不得。
“你看。”
林淵的聲音很輕,帶着蠱惑人心的魔力。
“你的價值,遠比你那不學無術的表哥,你那瘋瘋癲癲的母親,要大得多。”
他緩緩俯身,灼熱的氣息噴吐在王語嫣敏感到戰栗的耳廓。
“從今往後,你的知識,你的記憶,你的一切,都只爲我一人服務。”
“現在,繼續背。”
“把那條通往力量的捷徑,完完整整地,交給我。”